時安在宅子裡醉的不亦樂乎。
而此刻的青州刺史府內,氣氛卻有些沉重。
殷越離一到刺史府,直接便去了刺史晏少梁的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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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少梁,字子英,年二十有八。少年時師從太子太傅顧顯武。忠武十年,探花及第。後一直於工部任職,其弟晏少遊為太子學伴。
而他此次臨危受命出任青州刺史之位,無數人猜測背後應與東宮有關。
一個半月前,原青州刺史張通玄突然暴斃於青州西麵大海的一艘海船中,船上貨艙內發現幾十個空箱子。種種跡象顯示,那原本是十箱黃金和二十箱白銀。可箱子裡卻空無一物,且殘留血跡斑斑。
與此同時,青州刺史府庫內,數十斤玄鐵不翼而飛。這玄鐵乃是天下至寶,便是要得一兩也是絕難,尋常刀槍劍戟之中,隻要加入半兩數錢,凡鐵立成利器。而今消失數噸可還了得?
此消息一傳至京城,朝野震動,一時間風聲鶴唳。
需知張通玄出任青州刺史之職已有十餘年,素來體恤百姓,德高望重,又深得朝廷信任,口碑甚好。
且他本人乃青州本地百年世家望族,莫說十箱黃金二十箱白銀,就是上百箱黃金於青州張氏也不過是九牛一毛。
昱朝開國百年來,青州孤懸於北部,地勢一麵環山,三麵環水,關內是沃野平川。在曆任刺史的經營下民生富足,盛產糧食。
昱朝國力曆來強盛,周邊小國也相安無事。然則近年來,北羌蒼戎局勢不穩,時不時有流民劫匪流竄至青州生事,不勝其擾。
今刺史暴斃,內情重重,又牽扯兵資,此事非同小可。聖上無比震怒,責令刑部及大理寺通力合作,務必在一個月內查明事實真相。
表麵上看起來,張通玄似是暗中販賣玄鐵事發斃命。然各方一通明察暗訪下來,整件事卻撲朔迷離,處處透著詭異,大理寺和刑部皆遲遲無法定論。
青州城內因此事民怨頗多,時時有賊匪趁機出沒。消息走漏後,鄰近幾國也伺機而動。
眼看青州情勢危急,民心思危。聖上於日前下詔,傳令由工部郎中員外郎晏少梁即刻出發,赴任青州刺史,穩定各方局勢。
這一詔令,朝野上下俱是大吃一驚。
晏家祖上乃昱朝清流,可惜府上人丁單薄,傳至這一代,朝中已無庇護。六年前晏少梁雖一鳴驚人,任職於工部,但此後一直行事低調,從不出頭。
晏家雖名為清流世家,實則毫不出彩,早已黯淡無光。陛下何以在此時,突然指定這個籍籍無名的小卒出任這一職位?
皇上的聖旨發出不到半日,朝中密傳頭一天夜裡,太子殿下曾秘密進宮麵聖,在太極宮一呆便是一個時辰。
如此,眾人議論紛紛。莫不是晏家終於按捺不住,倒向東宮?
一件刺史暴斃案,牽扯出無數暗流湧動。且先不提。
晏少梁接到詔書後,即刻走馬上任。
他剛到青州三天,府衙內一切事物尚未熟悉,卻於昨日接到一封密報,上麵言明近日內有一夥蒼戎人喬裝打扮成流民,計劃夜襲青州府庫。
這封密報令晏少梁震驚莫名。
他剛到青州,名為刺史,手下卻無人可用。若此時府庫被劫,必定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傳至京城,就算聖上念他初來乍到不予追究,後續也將困難重重,極有可能長困青州,此生鬱鬱。
比起個人的危局,更令他驚疑的,是密報上的署名:悅。
此乃六皇子殷越離年幼時,在太子府念書時所用之彆稱。當世隻有少數幾人知曉。
經此次青州任命,世人隻謂晏少梁與太子殷越商關係匪淺。卻不知六皇子殷越離年少時與晏少梁曾有過一段淵源。
而此事在當時的晏少梁看來微不足道,故從未提及,甚至連太子殷越商也不得而知。
殷越離素來特立獨行,從不與朝中要員結交,甚至與各皇子關係異常疏遠。十五歲時立誌戍邊,稟明當今天子後,帶著兩名與他從小一起長大的侍衛隻身開赴幽州。
短短四年內,他從一名普通的軍中小兵升至幽州車騎大將軍,統領幽州突騎。卻從此後再不受任何軍功封賞,似乎隻執著於駐守邊疆要塞之地,僅醉心於縱馬揚鞭與刀光劍影。
傳聞他在上京的府邸甚至荒蕪到府中所有奴仆全部解散,連唯一的一名老管家也已告老歸鄉。
甚至在宮中每次重大活動中,一眾皇子公主皆華衣重彩出席,唯獨從不見六殿下的身影。
久而久之,朝中再無一人視殷越離為皇子,就算偶爾提及,也不過隻當他是一名昱朝的邊防守將。
而他晏少梁也隻是當初隨口替幼年的殷越離擋下了太傅的責罰,那也是兩人迄今為止唯一的交集。
卻不曾想,這樣的六皇子,原本應在幽州月下八千裡路雲和月的突騎將軍,竟然會突然出現在青州,警訊於他。
昨日接到密信後,晏少梁倉促之中,調集了府中能調集的所有府衛,竟然隻有區區十餘人。
目前,他已將全部人手部署在府庫四周的隱蔽之處隨時待命。
而今晨,六殿下的兩名侍衛趕到。帶來的消息卻令人沮喪,對方似乎訓練有素,絕非一般的賊匪。
張通玄死後,青州出現權力真空,形勢一派混亂,刺史府並不安全,定然耳目眾多。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走漏風聲,晏少梁隻能強自鎮定,做出一幅胸有成竹的樣子,希望能唬住隱藏在暗處的敵對之人。
隻是經過連夜的盯防,僅剩的十幾名府衛已經疲憊不堪,若此時受襲,能不能守住府庫真是猶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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