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至午後,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探子一一回複,均一無所獲。晏少梁心急如焚,偏偏還不能在麵上顯出半分。
眼見又是一個時辰過去,案幾上的茶水已經添了四五回。侍衛李聰總算向他通報,魏厲已到。
算起來,他與六殿下已有近十年未見。在他印象中,昔日的六殿下儘管還是個孩童,但眉目清朗,渾身上下充滿力量。
如今的六殿下,多年的軍旅生涯之後,定是活力更勝當年。
晏少梁念及此,聽到前廳的門被人推開,連忙起身相迎。
隻見一素衣少年氣宇非凡,顧盼間神采煒如,智蘊機深。
晏少梁心中震動,長揖而拜,道:“今日得六殿下相助,子英感激涕零,他日必犬馬相報。”
殷越離忙上前將他扶起,笑道:“晏刺史無需掛懷,某一直感懷昔日晏兄相助之恩,今日不過機緣湊巧,若能助晏兄一臂之力,也算了卻一樁心願,實屬幸事”。
他前稱晏刺史,提及舊事又稱晏兄。晏少梁聽得出他處事公允,為人坦蕩,心中感激之情更是無以複加。
當下便將所知情況和盤托出,與殷越離推心置腹,仔細商議。
殷越離此番來到青州,確實是誤打誤撞。
起初,他是帶著左律和應鉞追蹤一夥販賣軍馬的馬賊,一路從幽州追到青州,無意中從那群馬賊口中,得知域外竟有一批賊匪欲劫青州府庫。
青州前任刺史一案他略有耳聞,但此事與他無關,本不欲多生事端。隻是獲悉晏少梁竟然是新任青州刺史,突然想起幼年時曾受此人之惠,臨時決定出手解圍。
殷越離萬萬想不到,僅此一念,不僅他今後的人生卷入驚天巨變,更因此認識了他此生都再也放不開之人,當然,此時的他並不作如是想。
殷越離對如何應對目前的情況,如何以少勝多手到擒來。他的到來,著實讓晏少梁鬆了一口氣。
兩人一番籌劃後,殷越離下令撤去守在府庫周圍的府衛。
不僅如此,是夜,刺史府中張燈結彩。
新任刺史宴請府中所有參事主簿計吏等,席間觥籌交錯之聲不絕於耳。
直至深夜,刺史酩酊大醉,被眾人七手八腳地攙回北邊的住處睡下。一乾人等才依依不舍搖搖晃晃地散去。
寅時,五更天的鑼聲剛落下不久,天仍未亮。
此時,正是人一天中最困的時候。
刺史府西邊,突然升起了兩道黑影,悄無聲息地落在院牆上。
兩人很是謹慎,四下觀察後輕飄飄地落在院中。然而,剛一落下就發現四周全是搭滿弓箭的箭手。
身著刺史府府衛官服的魏厲緩緩從暗影中走出來。
兩名黑衣人對看一眼,試圖突圍。
他們剛向魏厲衝過去,身後就兩道勁風殺到。
左律應鉞應聲而動,將兩名黑衣人一舉拿下。
***
殷越離,不對。是魏厲,回到自己那棟宅子之時,天已經蒙蒙亮了。
他身份特殊,且不應出現在青州,因此早就囑咐過晏少梁自己會用魏厲的身份在青州行走。
這宅子是他第一次率幽州突騎擊退來犯的北滄騎兵後,父皇龍顏大悅,秘密派遣使臣星夜趕路,到達營地時,背了一大包封賞供他挑選,當時他看都沒看,隨手一指,其中就有這宅子。
他原本以為這宅子這輩子都不會用上。那知人真不能鐵口,越是不可能之事,越容易被打臉。
府裡的下人並未見過他,也不知曉他的身份。隻知道他是京中來的貴人,此處不過是一處彆院。
剛才左律告訴他,白天已經吩咐人將北苑收拾妥當,屋內備了飯菜,屋後還有溫泉。
在軍中久了,他已習慣了凡事親力親為,便打發左律應鉞自行找地方休息。
兩人也知道他不喜有人在旁囉嗦,於是打個哈欠各自找地方睡去了。
他已經兩天兩夜沒合眼了,沒吃過東西,白天又消耗了大量內力,下午在刺史府內為了不暴露行跡,更是一口飯一口水都沒喝上。
魏厲推開門。桌上的蠟燭應是燃儘了,就著月光,隱約可見杯盤狼藉。
說好的飯菜呢?
他搖搖頭,罷了,先去沐浴吧。
軍營中條件艱苦,泡溫泉已經是好多年前還在上京的時候,隨父皇去行宮消夏時的事了。
他越過層層帷幔,前方隱隱約約有昏黃的燭影搖曳,水氣彌漫在空氣中,聞起來略帶甘甜。
他想,總算看起來還不錯的樣子。
他掀開最後一層帷幔,放下手中的長刀,脫下身上的衣衫。一轉身,眼角的餘光卻掃見溫泉的一角,居然有個女子正背對著他,趴在溫泉邊上睡得香甜。
那女子長發及腰,身上未著一絲半縷,全身一大半都浸在溫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