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許是一直以來的強自鎮定,強迫自己不去想,不要害怕,但是在看到林端手上猩紅的血,白森森的骨頭時,之前的鎮定一瞬間全都坍塌了。
在那樣險象環生的境況中,在張瑤之、衛起令、白霜雙、甚至晏少梁這些人麵前,她那些在島上如魚得水的本事毫無用處,毫無反抗之力,她感到無所適從。
嗚嗚嗚~~~
眼淚嘩啦啦地流,既然止不住,索性痛痛快快地哭一場。
嗚嗚嗚~~~
自從踏上青州的土地,緊張的情緒就沒有放鬆過。
嗚嗚嗚~~~
好在,最終他又回來了,而且一直默默地在她身後站著。
就好像當初在城牆下,雖然讓她很不舒服,但也算是提醒她不要在那個空曠的地方一直等下去。
想到這裡,她感覺心裡有一點好受了。又想到自己也算是揍過他好幾次,算是報了仇了。又撲哧一聲,沒忍住笑出聲來。
這一笑,心中的恐懼陰霾統統一掃而光,總算情緒恢複正常了,又手忙腳亂地用衣袖將眼淚擦掉。
情緒是平靜了,就是手上和臉上有些刺痛,她輕輕地用指尖碰一碰臉頰,指尖上有淡淡的紅,不是猩紅,是淺淺的。
她不介意地蹭掉,比起情緒上的大起大落,這點劃傷真不算什麼……
一隻大手按住她的肩,有些粗魯地將她轉過來。
“我看看。”他壓著嗓子說,好像壓著什麼情緒。
她臉上的傷痕雖然不是很深,但是挺長的一道,被她反複的擦拭,有擴大的跡象。
若是男子就算了,可她不是。
他心頭,生氣的小火苗抖地被點燃——
魏厲煩悶地從懷中拿出一個小小的玉質瓷瓶,遞給她。
女娘家不是都特彆注意容貌麼?那些宮中的女子,高門顯貴,無論是身居高位王侯貴女,還是在一方深井似的院子裡端茶送水的丫鬟婢女,哪一個不是隻要一閒下來就緊著自個的那張臉?
那可是她們的武器,值得被萬分善待……
“藥,拿著!”他命令道。
“哦。”
她反應有些遲。接過來,順手塞進懷裡。
“抹上!”簡潔的話裡有明顯升騰的怒氣。
啊?她抬頭,一臉的不解。
她打開瓶子,一股藥香四溢,盈滿這小小的方寸之地。
她移到鼻端,聞了聞。
日光的照耀下,魏厲看到她鼻翼上閃閃亮亮,仿佛透著光。
時安嗅了嗅,又將瓶塞重新塞回去,遞給魏厲。
“你收著吧,這藥是好藥,彆浪費了。”她臉上這點點傷,明日睡一覺起來就好了。
宮裡禦賜的傷藥能不好麼?
魏厲的臉色驀地陰沉下來。
什麼叫浪費?他給她叫浪費?
他壓下心底莫名的不舒服,一把搶過來,掀開瓶蓋,挖了一大坨,就要往她臉上塗。
粗糲的大手在接觸到少女白皙光滑如琉璃般溫潤,又如玉般光澤的肌膚時,他感覺到指尖好像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接著傳來一種麻麻的感覺,他驀地彈開——
時安也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呆了一下,忘記躲閃,愣怔地看著他。
他撇開異樣,用指腹輕輕地,柔柔地,將冰涼沁心的藥膏均勻地塗在她臉頰的傷處……
臉上的傷口塗好了藥膏,想來不會留疤了,他總算鬆了口氣。
時安後知後覺地想摸一摸傷口,剛才冰冰涼涼的確實很舒服。
“彆動,彆把藥蹭掉了。”
他很不爽地又把藥膏硬塞回她手裡,“拿去,把手上的傷一並塗了!”
這回是完全沒得商量的語氣。
時安聳聳肩,搞不懂他的怒氣從何而來,聰明的選擇不與他爭辯。
不同於他的細致,她三兩下抹了抹完事。
見此情景,他有明顯的不悅,忍了忍,沒再說話。
藥膏是好藥膏,傷口立時不疼了。雲時安想了想,將藥瓶收好,被他拉進來,沒準今後跌打損傷的機會多的是,提前有點準備沒毛病。
她揉揉肚子,有點餓了。
“怎麼?”魏厲揚起眉,敏銳注意到她皺眉。
他幽幽地想:這小子也不知有何魔力,為何我總注意他?
罷了罷了,不想了。定然是石全像幾年前的自己。
可惜她終究隻是一個女子,否則他定要帶他去幽都塞外大漠,痛快的喝酒痛快地馳騁。
好男兒就該沙場點兵,吹角連營,讓邊疆的風沙將他好好曆練曆練……
想著想著,麵前的人突然向他伸出一隻手。
“你乾嘛?”他沒好氣。
“我想起一事。”雲時安慢吞吞地說,“方才在酒樓花了不少銀子,現在身上身無分文,你是不是應該把銀子補給我?”
他瞪她一眼,“你離我遠點!”
“魏——,石全,石兄!怎麼說經曆剛才那一遭我們也算是交過心的好兄弟了,既如此,親兄弟明算賬好不?”
“石兄,小弟也得吃飯不是?再說住店也需要銀子呐。”
“石兄,我餓了,總得買些吃食吧?”
……
他後悔了,他不想帶他去幽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