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這話在我麵前說就得了,當著外人的麵,不要這麼罵大哥。”
他和宋時安的關係並不好。從小王嬌嬌告訴他,一山不容二虎,宋時安是前頭死鬼生的,宋家的財產若是給了宋時安,就沒有他宋時金的份兒。
從他懂事起,宋時安就跟三等奴婢似的乾活,連和他說話都躲躲閃閃,看著不成樣子。
他也習慣了衣裳襪子脫下來扔給大哥洗,捅婁子害怕爹娘責罵,就把鍋甩給宋時安背,反正他也不敢分辨。
“娘,夫子和我說過,若他日能進京殿試,高中狀元,皇上是會派人到出身當地,去探問狀元郎的家風名聲的。”
“聽說十多年前,就有個狀元郎家中兄弟不和,鬨大了曾打過分家官司,他中狀元後便被牽連,最後免去了官職,因皇上聖明裁斷,家宅不寧,何以治天下?”
王嬌嬌還是悻悻然,宋時金又補充道:“鎮上貧苦人家自然希望嫁給屠戶,咱們家並不是。娘你又何必對大哥嫁給屠戶耿耿於懷?難道你想把小妹嫁給屠戶不成?”
王嬌嬌啐了口唾沫,說:“切,咱家看得上他?淨做白日夢呢!”
宋時晴相貌秀美可人,王嬌嬌平素將她管束得很嚴,當掌上明珠寵著。
對她來說,這是奇貨可居,怎可能賤賣給許屠戶?
一
宋時安並不知道驚鴻一瞥的相見,在宋家激起千重浪,讓王嬌嬌和弟弟宋時金說了足足一個早上。
這一路,他和許仲越吃吃喝喝,說說笑笑便到了。
騾車經過一大片的水田,水稻綠瑩瑩的,水渠纖陌縱橫,農人領著水牛在田中忙活,一派田園牧歌的好光景。
車在路邊停下,有農人在樹蔭下等了許久,忙敲了敲旱煙袋迎上來。
許仲越這一趟來,是幫農戶解牛屍首的。
天下重定,朝廷為休養生息,自然需要積蓄足夠的糧食,故而大大減輕了農戶們的賦稅,同時下了禁牛令,禁製宰殺耕牛。
無論黃牛水牛,都能種地乾活,農民們也是輕易不會殺牛的,哪怕到了年歲,耕牛年老衰弱不能耕地了,因一直養著,他們往往也狠不下心把牛殺了吃肉。
但牛老死病死後,這大幾百斤的牛肉,他們也是舍不得扔掉的。
把牛身整個的分解開,其實工序比生豬還要複雜,因牛的筋骨更硬實,肉質也遠比豬肉要粗糙,尋常農人若自己瞎折騰,隻會把牛劃拉得稀爛。
許仲越顯然精通此道,他將皮鞣製成的工具包打開,長短刀取出來,順著牛的筋骨紋理下刀,很快將牛切分出來。
農戶家早已圍上裡三層外三層了。
豬肉要三四十文錢一斤,牛肉都是老死的黃牛水牛,肉質粗糙,賣不上價,隻十多二十文便能稱一斤,還能搭些下水回去開葷,對常年連白麵粳米都吃不上的農戶來說,顯然劃算多了。
找許仲越幫忙的農戶和他相熟,這回許仲越半是幫忙,隻收了一點辛苦錢,因此農戶留了一大塊肚子肉,一定讓許仲越拿回去吃。
可天氣甚熱,這牛肚子若帶回家去,指定是臭了,宋時安眼珠一轉,取出一包隨身帶的鹵料,又問農戶們要了些山楂乾,索性把一整塊牛肚子都鹵好了帶進山裡吃。
許仲越和他說過,山裡有獵戶住的屋子,他但凡進山,都會住上十天半個月,打到足夠的獵物才下山。
那鹵好的牛肚子當乾糧,打獵時吃上幾口就很舒服了。
農戶聞著那鹵料的香氣,聽宋時安說,借了廚房和柴火,鹵料便不收他們的錢,保準幫他們把自家留著吃的牛肉燉的爛爛香香的,哪兒有不樂意的道理。
宋時安在廚房忙活,許仲越本想給他打下手,但農戶一家又拿了兩大筒好米酒,拉著許仲越喝酒侃大山,宋時安給自家夫婿麵子,擺擺手說:“去吧去吧,我忙的過來!”
許仲越還有些戀戀不舍的,已經被農戶家幾個年紀相仿的漢子拉了出去。
宋時安渾不在意,等牛肉和牛肚切花下鍋後,他便在門檻外坐下。
這家農戶有個小孫女,才八九歲大,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十分可愛,進門時宋時安給她塞了一把桃脯吃。
這會兒宋時安剛要打盹,突見小姑娘哭著往廚房跑,一麵跑一麵哆嗦。
“蛇,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