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外婆在小廚房,聽到聲音出來,“霜霜,快來洗手,都等你呢。”
“好,就來。”
周鏡霜把竹蔗放到桌上,曲溯陽看清裡麵的東西,指指門後,“外公外婆也有買。”
是兩支黑蔗。
“我買的不一樣,是竹蔗。”
曲溯陽眼睛一亮,“這裡居然有賣?”
“嗯,在鹹水粿攤上買的。”
曲溯陽有些饞,“那我等會都要嘗嘗,好久沒吃了。”
“吃完飯給你吃。”
周鏡霜照例觀察他的氣色,可能多幾人來,他很高興,連帶著氣色也好很多,視線往下移,瞥見他黃黃的指甲。
曲溯陽順著她的視線看,笑著解釋:“剛剛幫外婆剝蓮子,要放進湯裡的。”
“嗯。”
她轉身去洗手,回來手裡多了條熱毛巾,坐到床上,“手給我。”
“嗯?”
“我給你擦擦。”
曲溯陽把手伸過去。
周鏡霜抓住他的手指,細細擦著拇指和食指兩個暗黃的指甲縫,擦乾淨了,把剩下的手指和掌心一並擦過去。
“好了,準備吃飯。”
周鏡霜把毛巾拿回去,曲溯陽攤開雙手,看著十個指頭,那圈銀色的戒指被熱毛巾熨燙過,好似變得更潤澤。
周鏡霜放好毛巾,進小廚房幫外婆拿碗筷。
除了戈飯,董毓書還準備了好幾個菜。
“外婆,你這都是在醫院做的?”
“醫院哪讓,在家裡做的,戈飯的配料也在家先準備,到醫院摻的,這樣味道好,對,還燉了個湯,待會多喝點補補身體。”
周鏡霜抱住她,“辛苦你了外婆。”
董毓書笑著捏捏她的鼻子。
床上桌太小,徐作帶來張圓桌,曲溯陽第一次下床吃晚飯。
董毓書給大家盛飯,盛到最後一碗,問周鏡霜:“月清還來嗎?”
“來的。”周鏡霜舀了碗湯,放在曲溯陽手邊,“下班晚了點,在路上了。”
正說著,門被推開,杜月清攜一身冷氣進來。
“哎呀正好,我趕上開飯,不用幫忙了。”
董毓書招呼她:“月清快過來,先喝完湯暖身體。”
杜月清過來給她一個擁抱,“謝謝外婆。”
周鏡霜遞筷子給她,“想得美,待會你洗碗。”
杜月清轉身就給曲溯陽告狀:“曲總,你老婆欺負我。”
曲溯陽突然被點名,有些無措,看看周鏡霜又看看她,再看看剩下三個盯著他笑的人,一時間滿足極了。但這不妨礙他偏心,“那辛苦你洗一下,鏡霜待了一天實驗室,可能累了。”
杜月清捶胸頓足,“我怎麼會想找你幫忙呢,你這個無條件偏向周鏡霜的人,幫親不幫理!”
曲溯陽好脾氣地任她調侃。
周鏡霜揚起唇笑。
眾人笑開,氣氛很好。
難得有這麼多人一起吃飯,也吃到久違的家鄉菜,曲溯陽心情很好,食欲也增長不少,吃完一碗飯,正想讓徐作再給他盛一點,手被周鏡霜壓下。
她把湯推上來,剝奪他的選擇權,“這個不好消化,少吃點,也不要吃太飽。”
有些可惜。
曲溯陽放下空碗,拿起湯喝。喝完其他人還在吃,他們吃菜配著小酒,速度慢很多。他打算再坐會,看能不能再爭取吃點戈飯。
沒一會,周遠安和徐作聊起公司最近一個合作案,對方曲溯陽此前合作過,說了些自己的看法和建議。雖然這些日子來公司的事他基本放手,但一些重要的案子,徐作都會和他報備一聲。
聊完,曲溯陽沉默一會,再開口:“外公,這半年多您辛苦了。”
周遠安擱下酒杯,覷他一眼,“說的什麼話,都是一家人,公司是我交給你的,但責任不是你一個人的。而且也沒什麼大事,你很有先見之明,培養的那個職業經理人不錯,很多事都是他在跟進。”
曲溯陽點頭,“他畢業就來公司了,品行能力都很好,外公可以放心。”
“你親自挑的人,我自然放心。公司的事你不要操心,先把病養好,出院再說。”
杜月清搭腔:“就是就是,把病養好,這樣霜霜才能放下心,也不用再跑去什麼山旮旯裡求神拜佛。”
眾人的視齊聚周鏡霜身上。
周鏡霜擦擦嘴,說:“嗯,不用再去了。”
飯後,杜月清和徐作收拾,外公外婆下去散步,曲溯陽回到床上,周鏡霜坐在旁邊,給他拿竹蔗。
曲溯陽啃一口,慢慢嚼,清甜甘醇的汁流入喉間,和小時候的味道一樣。
“怎麼樣,好吃嗎?”周鏡霜問。
“好吃,很甜。”
“那明天我再去買兩根。”
吃到熟悉的食物,也牽起曲溯陽許多回憶,他笑著和周鏡霜講:“這種竹蔗比黑蔗硬,小時候啃到中間硬硬的節梗,啃不動,硬啃會把牙硌掉。掉了一顆後,阿嬤就幫我咬掉。每年吃甘蔗,阿嬤都會把中間最多汁最甜的幾塊留給我,自己吃最硬的頭和尾。”
他陷在回憶裡,盯著那一節咬到節梗的竹蔗出神。
阿嬤去世很多年了,後來他長大,啃得動最硬的頭和尾,卻沒人和他分享一根竹蔗。
他不悄悄歎氣,下一秒,握竹蔗的手被周鏡霜握住,往她的方向帶。
周鏡霜低頭,張嘴,咬住節梗,使勁,牙齦都酸了,才將那一塊咬下,吐到垃圾桶裡,“挺硬,怪費力氣的,你彆咬了。”
曲溯陽愕然,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他的心狂跳不止,不是發病,是為她的彎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