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過後,氣溫下跌。小雪那天,嶺安迎來初雪。
這期間,曲溯陽的身體有所好轉,能獨自下床,吃飯洗漱也不成問題,有時還能下樓溜達一圈。但周鏡霜比較謹慎,總在他做完一件事後問他的感受,不在他跟前就要求他每隔一小時給她發一次消息。
不管在不在她的視線內,她需要時刻確認他的平安。
早晨起床,窗外的雪飛絮一樣飄著,往下看,白茫茫一片,周鏡霜駐足欣賞。
曲溯陽在她後頭起來,取件外套披到她身上,“今天下雪,晚上不要太晚回來,或者讓徐作去接。”
“沒事,我早點打車回來。”
多次勸說無果之後,曲溯陽就換了個帶有稍大點床的病房,兩人每天一起入睡,一起起床,三十平不到的小房間似乎成為他們另一個小窩。
其實這一個多月他的身體有起色,醫生說想回家靜養也可以,但周鏡霜不答應,一定要等醫生確切說他可以出院,才肯放他走。
曲溯陽想讓她放心,遵醫囑的同時也謹遵周鏡霜的任何要求。
兩人安靜站在窗前看了會雪。
嶺安年年下雪,周鏡霜從小到大看了無數次,但在醫院病房內,和最親密又好似隔著距離的丈夫一起看初雪,這種感覺很新奇,也大概隻會有一次。
於是打算擠擠時間,再看一會。
但呆子有些煞風景。
曲溯陽猶豫了很久,才決定打破這個難得的氛圍,“鏡霜,會不會來不及?”
“不會,可以晚點去。”
沉默片刻,周鏡霜問:“你還記得你第一次看雪是什麼時候嗎?”
“當然記得。”曲溯陽許多第一次都和周鏡霜有關,不管大的小的,他都牢記著,“是我第一次來嶺安,阿嬤領我來的,那好像是嶺安雪下得最大的一年。”
高一之前,曲溯陽生活在南方,因為經濟關係和放不下阿嬤,他基本沒出過遠門。那年寒假,阿嬤帶他來嶺安過年,是鄉下土包子和時尚大都城第一次深入交集。
大人有大人的事要談,三個人時常瞧不見蹤影。曲溯陽帶了任務過來,要幫鎮上的手藝人賣掉滯銷的工藝品。
嶺安過年有新年市集活動,曲溯陽打算去市集上擺攤,但對嶺安不熟,一開始毫無頭緒。後來周鏡霜出麵,找杜月清和同校一個朋友林嘉陽幫忙,四個人合力之下忙碌兩周,最後在市集上順利賣出那些滯銷品。
活動結束,離除夕隻有兩天,周鏡霜借著置辦年貨的時間,化身小導遊,帶他到嶺安幾個著名的景點遊玩。
年三十那天,嶺安下了一場很大的雪,是周鏡霜記事以來下的最大的一場。
周鏡霜對聯都不貼了,拉著曲溯陽就要去打雪仗。所幸除夕三個大人都不忙了,接手剩下的事,讓他們去玩。
周鏡霜玩雪玩慣了,團得快,扔得準,曲溯陽團一個的速度,已經被她扔了兩次,好不容易團好了扔出去,沒對準,扔到了樹上。
外公在一旁看得直笑,也看出曲溯陽在放水,給他助力嚷道:“小陽,再讓著霜霜,你就要成‘落雪雞’了。”
周鏡霜一聽,不乾了,拉來兩個小夥伴,組成兩隊,再三叮囑曲溯陽不許放水。
曲溯陽站在她對麵,對她的組隊結果不是很滿意,“不能我們一隊嗎?”
周鏡霜駁回他的請求,“不行。”
於是兩組散開來,團雪扔人,玩得不亦樂乎。
每組都是一男一女,同性彆互攻,但曲溯陽第一次玩,不熟練,很快就被對方扔了一身,頭發、臉上、身上,到處都沾了雪,鼻子還被一個迎麵扔來的雪球砸紅了。
周鏡霜遠遠瞥一眼,有些心疼,然後不爽地瞪了瞪隊友,在他快要扔出下一個時,方向一轉,將手中的雪球砸過去。
隊友的雪球砸向曲溯陽,曲溯陽砸他,曲溯陽的隊友砸向周鏡霜,周鏡霜砸了自家隊友,四個人,隻有曲溯陽的隊友幸免於難。
隊友被砸懵了,疑惑地朝周鏡霜喊:“搞什麼,眼神不行還是手不行?”
對麵兩人也處於懵圈狀態,周鏡霜搶先說:“他們實力太弱,玩得沒意思,換隊,我和曲溯陽一隊!”
兩個女生交換位置。
周鏡霜清掉曲溯陽身上的雪,拍拍他的肩安慰:“看我給你殺回來。”
曲溯陽笑著點頭,“好,我在後麵輔助你。”
後麵周鏡霜作為主力,攻擊對麵的男生,曲溯陽則對付女生,這回他沒有放水,隻是在丟時把位置定在女生的鞋邊。
最後兩人小勝,對麵兩人人離開的時候罵罵咧咧:“狗周鏡霜,就知道護短!”
周鏡霜在後頭大聲回:“就護短,怎麼的!”
回完就聽到曲溯陽舒朗的笑聲,“笑什麼?”
“很安心啊,有人護著。”
“那是。”周鏡霜勾住他的脖子,食指挑起他的下巴,“跟著我混,姐罩著你。”
“好。”
後來即便他們鬨翻,周鏡霜也一直記得她的承諾,罩了曲溯陽很多年。
那時候的回憶很美好。
說起第一次去嶺安的事,曲溯陽不免想起林嘉陽,那個陽光開朗,睿智聰明的大男孩。雖然隻見過一次麵,但後來他時常想,如果周鏡霜先遇到的是他,或許就沒他什麼事了。
他看著周鏡霜的發梢,在想她還記不記得林嘉陽。
但他沒問,見她打開窗,把她肩上的外套往上拉了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