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半個小時,徐作來了,頂著一張鬱悶的臉,朝周鏡霜投去不明所以的一瞥。曲溯陽沒看見,興衝衝地讓他幫忙搬行李。
“等一下。”
這一聲讓徐作腳步一趔趄,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果然,周鏡霜說:“徐作,我讓你打印的東西呢,給我吧。”
徐作按下拉杆,皺著眉,很苦惱,“夫人,一定要這樣嗎?”
“嗯,給我就行。”
兩人一來一回把曲溯陽整懵了,不解的視線在他們身上梭巡。
徐作不情不願地,掏出一張紙。
曲溯陽就站在他們中間,一下就瞧見上麵的字,他的心涼了半截,“鏡霜……”
聲音也由興奮變得哀涼。
周鏡霜捏著那張薄薄的紙,沒什麼表情地說:“之前你不是吵著要和我離婚嗎?現在你身體也好得差不多了,如果想離的話,那就離吧。”
曲溯陽緊緊繃著嘴角,壓抑著心裡湧上來的情緒,良久,開口讓徐作先出去。
又沉默好一會,才向周鏡霜解釋:“鏡霜,那時提出離婚,是以為我的身體不行了,我不想拖累你,所以才狠心提了離婚,是我不對。”
“現在身體好了,不想離了?”
曲溯陽點頭。
周鏡霜冷笑一聲,“曲溯陽,你把我當什麼呢?難道你認為,我隻能同富貴,不能共患難?在你眼裡,我就那麼自私?”
“不是的霜霜!”曲溯陽一急,和從前一樣,慌亂地喊出她的小名,“我不是這個意思。”
周鏡霜不說話,隻盯著他看。
“我不想你受苦,我想你有更好的未來。”
周鏡霜還想再奚落他幾句,但幾個月前外婆的話浮現在她耳邊,早上徐作說的話,也像投影一樣,一句句投在眼前曲溯陽焦急的臉上。
他所有的不自信,源於他對這段感情的沒把握。而這種沒把握,是她叫他感受到的。
她歎聲氣,放棄了這個想法。
“曲溯陽,你聽好了,和你結婚開始,我設想的未來,全部和你有關。雖然一開始我極度不願意承認,但這是事實,並且在你住院後,日漸堅定。”
“來,”周鏡霜引導他,拿過離婚協議書,“這回你來撕,以後再提離婚,哪怕我再想未來能有你,我也會毫不猶豫離開。”
紙張撕碎的聲音鑽進病房裡每個角落。
曲溯陽承諾道:“不會了,永遠不會了。”
*
回到家是晚上7點,外公外婆還在等他們。
董毓書看見周鏡霜是坐著輪椅進來的,魂差點嚇丟,“怎麼小陽出院了,換你變成這樣?”
周鏡霜仰頭無語地看一眼一定要她坐輪椅出院的人,“外婆,沒什麼大礙,曲溯陽小題大做,非要我坐輪椅,就是點小扭傷,養幾天就好了。”
她不信,逼得周鏡霜隻好把檢查報告拿出來給她看,她才安心。
“好了外婆,真的沒事,快開飯吧,不然你寶貝孫女婿,要餓昏頭了。”
確認她沒事,董毓書才放心走開。
徐作幫忙把行李放好就要離開,被周鏡霜叫住。
“留下來一起吃飯吧,吃完我有事找你幫忙。”
徐作還沒從下午的離婚協議書裡回過神來,聽到周鏡霜又有事讓他幫忙,條件反射覺得不是什麼好事,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周鏡霜暗暗白他一眼,“放心,正常事。”
是想讓他找關係,幫忙把鹹水粿老板的攤車弄出來。
徐作鬆一口氣。
曲溯陽出院是周家近來一大喜事,五個人吃飯,董毓書備了一大桌子菜。
周遠安也高興糊塗了,開了瓶好酒要曲溯陽陪他小酌。
周鏡霜攔住,“外公,他才剛出院,不能喝酒。”
曲溯陽接話,“外公,等過一陣再陪您喝,今天讓徐作陪您。”
周遠安一拍腦門,“對對對,你瞧我,高興壞了。那小徐陪我喝兩杯。”
一頓飯吃吃停停,聊聊曲溯陽的身體,聊聊公司的事,三個小時才吃完。周鏡霜沒陪他們耗,吃飽就讓外婆陪她去洗澡。昨晚沒洗,早就受不了了。
洗澡途中,周鏡霜和董毓書講了最近和曲溯陽的情況。
“您說的沒錯,雖然行動很重要,但一直不說,做的人不被理解會累,看的人聽不到想聽的話,也會傷心。”
董毓書拿乾發帽把她的濕發包起來,欣慰地說:“感情就是要五官全開,要看到,要聽到,要觸碰得到,要嗅到,要嘗到。霜霜能明白這個道理,外婆很高興。”
“可是外婆,我還是覺得,曲溯陽不願意對我敞開心扉。”
“哦?那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願意對你敞開心扉的?那個結在哪?是不是要去解開?”董毓書依舊隻是引導她。
見她陷入沉思,她笑笑不說話。
洗完澡,和徐作交代好要他辦的事,周鏡霜就躺床上了。不困,是在思考外婆的話。
外婆說得沒錯,她和曲溯陽之間有結。
一根繩上的結不解開,繩子永遠無法正常使用。
她和曲溯陽的結,發生在他們高考結束那年,可是經過這麼多年,那個結再繞了結,結繞結,纏得很緊。
可以解開,隻是需要時間把他們推回第一個結打下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