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聲突兀響起,打斷外婆的話。
周鏡霜接起電話,是朝城那邊一個鮮花店的,她為今晚準備了一些鮮花,還麻煩店家幫她買一些焰火。
“沒有白玫瑰了?那換成香檳玫瑰也行。對,焰火要足夠放一個小時的,好,麻煩您了,我大概下午五點到,八點前準備好就可以。”
掛了電話,時間差不多了,周鏡霜拖起行李箱,和外婆說曲溯陽的事回來再商量,就匆匆出門了。
到朝城比預計時間晚了半個小時,周鏡霜把行李放到預定的酒店裡,晚飯也趕不及吃,就去仙人橋和花店工作人員會合。
這座橋是小鎮上的一座地標建築,以前她和曲溯陽經常吃完飯過來散步,考慮許久後,她把表白地點定在這裡。
夏天晚上這座橋散步的行人不少,周鏡霜不想太過引人注目,就訂了一束花放在視野盲區,如果曲溯陽接受了,她就把花送給他,如果不接受,也不至於讓自己太尷尬。
焰火她請花店工作人員幫忙,在看到她的手勢後點燃。
一切準備就緒,就差曲溯陽了。
正巧遇上鄰居楊阿嬤的孫女,周鏡霜讓她幫忙把曲溯陽叫到這來。
小女孩蹦蹦跳跳下了橋,看不見影了,周鏡霜開始緊張。她在橋上來回走,手心源源不斷冒出汗,嘴裡反複念著準備好的表白稿。
她第一次這麼正式和人表白,對方還是她喜歡很久的人,無論再怎麼精心準備,她都擔心會有什麼差池。
再次走一遍流程,再次和花店員工確認時間和手勢,周鏡霜的緊張不增反減。
沒關係的,她在心裡安慰自己,曲溯陽對她那麼好,肯定也喜歡她,如果他因為害羞或者顧慮外公外婆猶豫,那她就來個霸王硬上弓。
腦補一番霸王硬上弓的場景,她羞地捂緊臉。
身後有腳步聲靠近,她深吸一口氣,攥緊拳頭轉身,“曲……”
拳頭突然一鬆,醞釀許久的勇氣像裝滿水的容器突然投擲進一塊石頭,水溢出大半。
“夏菱,怎麼是你?”她往夏菱背後張望,“曲溯陽呢?”
夏菱臉色冷漠,比他們第一次見麵打架還要冷漠,“他去派出所辦戶籍轉出了。”
“戶籍轉出?”周鏡霜一臉茫然。
夏菱的臉更冷,“你不知道?”
“知道什麼?”
“周鏡霜,你揣著明白裝糊塗呢?你外公外婆沒告訴你,他們要收養曲溯陽?”
“你說什麼?”
“怎麼,曲溯陽沒告訴你,你外公外婆也沒告訴你嗎?”
周鏡霜驀地想起下午外婆提到接曲溯陽去嶺安時的欲言又止,“到底怎麼回事?”
“阿嬤走前,放心不下曲溯陽,把他托付給你外公外婆,曲溯陽主動提出,讓你外公外婆收養他。”
“為什麼非得是收養?”
周氏雖然不是大企業,但在嶺安的聲望不小,外公外婆收養一個孩子,勢必會傳得沸沸揚揚。收養,意味著曲溯陽要和她進同個戶口,意味著以後他將是她名義上的哥哥。
“為什麼?”夏菱突然笑出來,“也是,周家唯一的大小姐怎麼能體會窮人家的悲哀。曲溯陽孤身一人,靠自己打拚要付出多少,借助周氏這個平台,能讓他少走幾年彎路。”
周鏡霜不相信夏菱的話,她認識的曲溯陽不是一個有城府心計的人,“這是你自己的推測還是他的想法?”
“你說呢?去周家的又不是我。”
“我不信,我要去問他。”
夏菱將她攔住,“你以為他為什麼要瞞你這麼久,阿嬤是去年十月份過世的,那個時候這件事就說好了,等曲溯陽高考結束就去辦理領養手續。還有一個事,你可能也不知道,當初你剛來朝城,阿嬤就叮囑過曲溯陽,要他對你好點,畢竟不是誰都能和周家大小姐當朋友。”
周鏡霜揮開她的手,“阿嬤不是那樣的人。”
“是,阿嬤不是,但曲溯陽是她唯一的孫子,她多少得為自己的孫子打算。”
周鏡霜死死咬著下唇,腦海裡一幕幕翻過都是阿嬤那些年對她的好,曲溯陽對她的百依百順,她不敢相信,那些溫情的相處背後都藏有目的。
“哦對了鏡霜,昨天我和曲溯陽告白了。”
周鏡霜身體僵住,緩了好一會才呆滯地轉頭看她。
夏菱露出甜蜜的笑,那是願望成真的歡喜,“你應該也看得出來,我很喜歡曲溯陽,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感情一向很好。”
“他、他……”周鏡霜沒意識到自己的嘴在顫,說出的話也帶著顫音,“他什麼回應?”
夏菱說:“他說讓我等他回來。”
周鏡霜感覺身體一下脫力,站不住,但她不想在夏菱麵前表現出來,慢慢移到旁邊靠在橋柱上。她想,大概是中午和晚上都沒好好吃飯吧,腦袋暈乎乎,眼前出現淡淡的黑影。
“鏡霜,雖然這些年我們一直吵吵鬨鬨,但也是朋友,曲溯陽去嶺安了,麻煩你幫我照應他一下。”夏菱加重了“幫我”兩個字。
周鏡霜望著角落裡那束有香檳玫瑰、鈴蘭、茉莉花、滿天星的花束,覺得忙碌的十幾個小時的自己,就是一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