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菱到曲溯陽家院子時，就見他呆呆坐在枇杷樹下，仰頭望著被摘完枇杷空蕩蕩的樹。

她拉張椅子坐過去，揀一個桌上的枇杷，問：“發什麼呆呢？”

曲溯陽呆了幾秒才發現她來，“夏姨那邊忙完了？”

“嗯，問你話了，怎麼了，考完試了還心神不寧的。”

“沒什麼，放空一下。”

“是嗎？”夏菱剝一個枇杷給他，“在想鏡霜什麼時候來？”

冷不丁提到周鏡霜，曲溯陽臉色僵了一瞬。

“怎麼，暑假不來了？”

“應該吧，她和我們一樣，隻放一個月。”

夏菱玩笑道：“該不會要等到我們高考結束才能見了吧？”

曲溯陽苦笑：“大概吧。”

夏菱“嘁”一聲：“小沒良心的，也不知道來看看阿嬤。對了，阿嬤這兩天怎麼樣，好些了嗎？”

“好很多，能起來活動了。”

“我覺得阿嬤這兩年身體好像沒以前好了，精神也不好。”

“嗯，我打算這兩天帶她去做個全身檢查。”

“是該檢查，哪天去叫我，我和你們一起。”

“好。”

夏菱進屋去看阿嬤，曲溯陽還在枇杷樹下坐著。周鏡霜最愛摘枇杷，今年沒來，阿嬤早早就叫他把枇杷摘了。

他望著摘枇杷的梯子，昏暗的燈光下，好似瞧見膽子很大一步一步往上爬的周鏡霜。光是這樣想著，心情便愉悅點，甚至猜起如果她突然來，看見空空的樹，應該會暴跳如雷，大喊“曲溯陽，你怎麼把我枇杷都摘了”。

他笑出來，卻驀地想起今早她發的消息，笑容淡在嘴角。往後幾年，她應該不會時常來了，畢竟時間要勻出來給新的人，還要與他避嫌。

林嘉陽是個豁達的人，但也沒有哪個人願意看著自己喜歡的人和其他異□□好。

他是時候慢慢淡出她的生活了。

“霜霜，”他撚著一片枇杷葉，笑容苦澀，“你要開心，每天都開心。”

無論最後如何，她過得好才最重要。

*

答應林嘉陽後，過了一周，周鏡霜才有實感，她多了重身份，她和林嘉陽之間的關係也有了變化。

但不知道是不是尚不適應這樣的變化，這一周林嘉陽約她出門，她都沒有赴約。等度假回來的杜月清上門找她，她才發覺自己斷絕社交快半個月，他們的假期也過半了。

兩人去外麵逛街，杜月清看著好友愁眉不展的模樣，尤為好奇，笑問：“我說，林嘉陽拒絕你你鬱悶，現在人答應了，你怎麼還一副鬱悶的樣子？”

周鏡霜摸摸臉頰，“有嗎？”

杜月清隨手拿起精品店裡的鏡子，擱她臉上一照，“你自己看看。”

好像還真有，周鏡霜將鏡子放回去。

“你該不會後悔了吧？”

周鏡霜一怔，杜月清不愧是她十幾年的姐妹。

那天林嘉陽問完，她愣了一瞬，然後點頭，回家飯也沒吃，倒頭安穩睡了一整夜，第二天清醒，才知道昨天發生了什麼。Q|Q上他很早就發來消息，問她身體怎麼樣，和以往差不多的措辭和語氣，加了層關係，卻讓她一點也不想回複，甚至生出一絲衝動，和他說算了。

猶豫了許久也沒敢說，去網上一搜，才知道不止她一個人會有這種想法。網友說產生抗拒是女生的普遍心理，一種原因是沒能接受關係的轉變，一種是沒那麼喜歡對方。

她告訴自己或許是前者，既然普遍都會，那她也算不得什麼例外，適應適應就好了。

可麵對林嘉陽的邀約，她卻始終提不起勁兒。

杜月清見她遲遲沒回應，不由得驚訝：“你真後悔了？和他說了？”

周鏡霜捂住她的嘴，“小聲點。沒告訴他，也不算後悔吧，就心裡感覺怪怪的。”

“怎麼怪？”

“不知道，說不上來。”

杜月清急急忙忙拉她出了精品店，找了家沒什麼人的奶茶店，點好飲料後和她擠在一張沙發上，很嚴肅地說：“雖然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林嘉陽也是朋友，我得看著你們彆最後鬨得不歡而散。”

周鏡霜哭笑不得：“那你準備做什麼？”

“我問你，你真的喜歡林嘉陽嗎？”

周鏡霜沉默半晌，回答不出：“什麼才算喜歡呢？”

“這樣，我問你答。”

“好。”

“你會每天期待和他聊天、見麵、一塊去玩嗎？”

“之前會，但也不是期待，就是一起出去玩很開心，不過現在有點抗拒。”

“他給你買東西吃，送你禮物，你會開心嗎？”

“會。”

“你對他有心動的瞬間嗎？”

“有過兩三次。”

“那如果現在有彆的女生喜歡他，你會吃醋嗎？”

“不知道，沒什麼感覺。”

“如果他現在和你分開，你會難過嗎？”

“好像不會。”

“嘶——”一半一半的回答把杜月清這個半吊子情感老師整懵了，“你怎麼不按常理回答呢？”

周鏡霜不解：“常理是什麼？”

“常理就是，就是……”杜月清拿起自己的飲料喝一口，鬱悶道：“我不知道，我都是理論知識，又沒實踐過。”

周鏡霜笑出來，拿著吸管攪動杯中的液體，“我也不知道，我好像很亂，總覺得怎麼做都不對，做什麼，我心裡都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