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從前弦鵲也同你說過，可你實在見不得阿福再像從前的你那樣流浪人間，受人欺辱，而阿福還沒有像你師傅那樣護著他的人，你便想做那個能護著他的人。”

一：

你有一段時間沒見那楊戩來找你閒聊，似乎是有什麼事，但你對此不甚在意，他可是神仙，要忙的事情很多，這世間萬物都與他共存共生，不像你這般的小散仙，成日裡與自己那一方小小的地界討生活，神仙偶爾的閒適，正巧來找了你罷了。

隻是千年好風光稍縱即逝，桃山上的靈力逐漸薄弱起來，你曾去天庭的神仙鬨市裡買酒喝，聽到許多小仙聚在一頭小聲議論著鎮在桃山之下的那群玄鳥。

“這桃山的靈力旁人是看不大出來，我廟在桃山山下，那察覺起來是一絲不費勁，靈力是真真弱了些，也不知是何緣由。”酒攤前的小桌上，一位不及你腰間高的長須老者幽幽捋著胡子，其他桌旁的小仙都湊上前來仔細聽著。

桃山？你眼神未離開酒肆往你葫蘆裡灌酒，心下猛然想起那桃山下和那群玄鳥一同鎮住的，正是楊戩的母親，雲華女。

怎麼才一千四百多年過去，這世間又要生變了？

你算了算時間，好似每次的大劫，時間都不多不少的卡在一千五百年左右，而這次桃山靈力衰退，竟還和楊戩有關！

怪不得最近很忙的樣子，也不知道他會像從前那樣按照天庭的要求做事。

你忽然想起自己還未兌現的承諾，之前口口聲聲說要給他送葫蘆山的橙子，現在正好去看看他，於是你便在葫蘆山下的集市上挑了好些甜橙子，拿了籃子都裝了起來。

去尋這二郎真君！送了橙子也算儘了你作為同他相識的微薄之力。

楊戩此時正身處天庭與眾神參討桃山一事，你也沒什麼事，靠在天庭守衛的門前蹲人，兩位守衛不明所以，見你沒有要闖的意思，隻是叫你走遠一點蹲人。

“小仙孝敬兩位嘗嘗葫蘆山的甜橙，就許我在這門口等吧，小仙自升仙以來，眼力越發欠佳，不近些，看不清人，如何找人啊。”你殷勤的掏出兩個橙子，笑的格外諂媚，兩位守衛則互相對視一眼，沒拿橘子，不接受任何賄賂的堅持讓你爬遠一點。

“影響天庭風氣。”兩人的理由很簡單，但對你殺傷力卻很大，你癟嘴，心中咒罵這天庭虛偽至極，看不起仙，都是勢利眼！

於是楊戩從天庭出來時，在隔著天門四十丈的雲堆裡發現了正揮手喚他的你。

“你怎麼來了。。。還有，你怎麼在這等我？”楊戩很是疑惑，沒想到你會主動來找他，你從身後的雲堆裡將那一籃的甜橙提了出來，在他眼前晃了晃。

“喏，答應給你的甜橙，保證每一個都甜！”他看向你的眼神複雜，似是怔怔愣了許久，才在一眾略顯陰鬱的眉眼間落下一個笑容。

“樗鶴仙可有空閒？”楊戩開口，眼神盯著那筐甜橙沒看你，在和你相處的時日裡，他明明知道你一定有時間，但還是問了。

“自然，楊二郎要帶我去何地啊？”你看得出他的情緒低沉，於是故作輕鬆，連稱呼都沒再刻板的叫他真君什麼的。

“來。”楊戩終於抬眼看你，麵上是一貫的清冷，他半側著身子，朝你伸手。

你沒多猶豫，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楊戩的手很大，掌心有幾塊格外粗糙的皮膚，成了繭，戰神，明明是很正常的事，你卻沒來由的覺得心疼。

眼前的景色在楊戩施了個咒後變換成了山崖的翠綠和萬千彩色雲彩，你也算遊走四方，常常為美景停留，這山崖間的雲彩與霞光，你卻很少見過，你愛看那人間集市，倒不甚留意那山水。

果然是氣質清冷的楊戩，如此景色，也隻有他這般細心之人會留意。

“這裡是百草峰，人跡稀少，格外安靜，我常在此看景。”楊戩自顧自的開口，眉眼間沒了從前少年的活力，倒是多了幾分落寞。

你不曾知道他的煩心事，也不知道他最近所費心的事情是否和桃山下他的母親雲華女有關。

“楊二郎。”你看著他，雲彩也分一片彩色憐惜的印在麵前神仙的眉眼間。

“給我吹首曲子吧。”

第一次見麵，你就看到了他彆在腰間的那支口琴，你曾懷疑過，因為那實在太像一方銅牌，但你在凡間見過類似的設計，便知道那一定是口琴。

楊戩愣愣取下腰間的口琴，深深看了一眼，才將這方形折成了口琴的模樣。

琴聲悠悠，穿過山崖雲彩，繞到你的耳朵裡，很悠揚，調子很好聽，隻是夾雜著吹奏者落寞的情緒，這情緒也染傷了原本柔美的曲子。

你就這樣靜靜聽著，眼前人未曾言語，你這樣與他靜靜呆著，耳邊是那首不斷重複的曲調。

“這是母親教給我的，也是我唯一會的一首。”楊戩突然開口，太陽逐漸落下，你有些困意，與他一同坐在山崖前的草地上，你仰著身子撐著地，抬頭是一片逐漸橙紅的火燒雲。

“若楊二郎不嫌棄，小仙可以教你。”你露出一個沒心沒肺的笑容，楊戩點頭應下，轉頭忽然問你。

“你為何將仙府設在凡間的葫蘆山上啊？”你沒覺得奇怪，畢竟多多數人升仙後都火急火燎的將自己的仙府設在天上，生怕又被這凡間的塵火染上半分，而你不僅離天庭遠遠的，還經常到葫蘆山下的集市上如同凡人般，渾身煙火氣息。

“凡間可比神界有意思多了，神界處處要約束，活的沒有半刻自在，再說我師傅還在那裡。”你認真回答著他的問題，忽然又想到楊戩這些年來為天庭做事，活脫脫成了一個聽令辦事的木頭，自己倒是顧不上，先去顧彆人了。

“雖說凡間人事甚多，我是萬萬不想像凡間的人一般整日忙碌隻為果腹，一點沒有自由，但神仙倒失了自己，更加無趣。”同楊戩相處這些時日，你很清楚他身上的那股少年脾性，隻是礙於天庭萬萬條束縛的天規天條，被壓做了大人。

“但既然有了俯視眾生的權利，我們就應當去保護他們。”楊戩皺起了好看的眉，他自知天庭規規框框許多，但目的都是為了世間。

“那你呢？你遇到不公，誰來護你？那群虛偽且滿口隻為蒼生的神官嗎？你的委屈，隻會被他們那句為蒼生而敷衍過去。”你很是不服，想起楊戩的身世和在凡間都人道皆知的種種不公，萬分可氣。

楊戩沒想到你會說起他，怔怔愣了好久才垂下眸子開口。

“這是我的命，我當為了世間做些什麼。”你越來越氣，看著他這般不顧自己，隻覺得一切好些理所應當的模樣沒來由的心裡狠狠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