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這是神仙命,那還不如去做一個凡人。”你莫名眼裡有股熱流,狼狽的抬手抹去又揚起一個桀驁的神色。
“誰道我一定要為這世人而活?我偏要擺脫這繁複的事務,為自己活一次。我成仙不為享受,難道是為了延時等死嗎?”楊戩沒說話,看著你的眼神竟有一絲羨慕。
“我從前便是凡人,如今我得道升了仙,再怎麼過也任是個凡人模樣。”你站起身來拂了拂袖上的灰土,看向楊戩。
“但楊二郎既然是為了這世間萬物,我樗鶴仙定會傾力相助。”
二:
自從上次百草峰的一麵,你被楊戩送回了葫蘆居,還用帶去的甜橙換得了天庭最是好喝的瓊漿秋葉釀。
此後的四五十年裡,你常去楊戩的府上做客,他卻總是不見人影,常常是守家的楊嬋陪你玩,倒是成了頗好的玩伴,楊嬋漂亮又溫柔,你總帶著她也去你的葫蘆山下逛集市去,楊嬋也格外喜歡你。
楊戩即使見不到幾麵,你也常去,大多因為每回去都可以得幾壺瓊漿秋葉釀,還能看看楊嬋跟她分享你在凡間集市上淘到的好東西。
“你們神君也愛喝這瓊漿秋葉釀嗎?”你曾這樣問楊嬋,楊嬋則帶著笑意同你回答。
“二哥不愛喝酒,每回回府都買幾壺,說是給你登門拜訪時回的禮。”你倒是思考片刻,打心底覺得二郎神這朋友交的好。
人間須臾不過百年,你倒是忙了起來,好一陣沒去楊戩的府上,一切都是因為葫蘆居唯一的凡人阿福年過百歲,年老多病起來。
這些年來你常常教他些修行的法子,隻是皮毛,卻因為阿福體內未有仙根,實在修行不來,你也隻是常在不經意間給他渡些靈氣過去,保他身體安康,長壽百歲罷了。
你的法力實在不算多麼強大,你擅長的也不過是減輕彆人的傷痛,唯一最拿手的,也是師傅生前留下最後一個禁用多時的法術,傷痛轉換。
近些年來,阿福的許多傷病是你擅自用這被禁的法子替他受過來的,你是仙體,受他這些凡人的傷病倒不是什麼大礙,隻是近些年,阿福越發撐不住了。
“樗鶴仙君,阿福想再見你一麵。”弦鵲從阿福的房內走出,看著站在庭院前抬頭接落葉的你歎了口氣。
“我就來。”你聲音有些啞,弦鵲知道你偷偷哭過,沒拆穿你,轉身去拿安走符去了。
你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從前弦鵲也同你說過,可你實在見不得阿福再像從前的你那樣流浪人間,受人欺辱,而阿福還沒有像你師傅那樣護著他的人,你便想做那個能護著他的人。
房內床上躺著的是氣若遊絲的阿福,他已經太老了,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卻還是在看到你時用最後的力氣抬起來手想再像從前一樣握住你。
“阿福。”你念他的名字,看著他格外難受的皺眉,知道他已經撐到了最後。
“月。。。亮。。。”他的聲音已經嘶啞的不成樣子,卻還是努力微笑著喚你的真名,你沒忍住,還是在他麵前落下了淚。
“下輩子,阿福還會遇到更好的人,阿福會一直幸福下去的。”你泣不成聲,握住他的手還在顫抖著,弦鵲此時拿來安走符站在一旁,彆過頭,不忍看這分彆。
“。。。再見。”你聽到阿福的最後一句,抬頭時,阿福已經緩緩閉上了雙眼,緊握的手也脫力滑落下。
“再見,阿福。”你也同他道彆,回頭拿過弦鵲手中的安走符,好不容易止住抽泣才念起法咒送阿福最後一程。
等阿福再輪回,他會帶著這安走符的祝福,一直幸福的活在生生世世。
眼前的阿福最終化作一團灰燼,被你儲存在瓷盆中,最後你與弦鵲將他葬在了葫蘆居後,和另一碑舊墓葬在同一處。
師傅和阿福,也能做個伴了。
你打算再去天庭買壺瓊漿秋葉釀,最好能大醉一場,忘了一切,隻知道眼前的天,地,其他一概不記得最好。
天界的集市倒是不如凡間熱鬨,倒也不算冷清,幾家酒肆前稀稀疏疏坐了些小仙,似乎是新開的一家酒肆,裡頭的戲台子上竟還有凡間那般的評書。
“道是聽調不聽宣的傲氣顯聖真君,帶著他那哮天神犬四處遊蕩,曾也是仗著這半身神力討得個助伐紂有功的名頭。”台上那人持著一把翠雲大扇,遮在麵前隻露出雙眼睛出來,你默默走到酒台前要店小二打了二兩瓊漿秋葉釀。
“這清源妙道真君也不過是仗著自己是玉帝的親外甥,這麼些年桃山變故,玉帝要他帶著妹妹楊嬋去護那玄鳥之力,也這般怠工,我看他就是身有逆骨,要和玉帝,要和這天地對著乾!”座下的一位不知名小仙插嘴道,手中的酒杯還隨著他的動作撒了一地。
“不過是有半個神仙的血脈,如今倒是真把自己當救世神了。”又有一位大漢補充,片刻酒肆裡的一眾仙人笑作一團。
原來你心底一直威風凜凜的二郎神君在天界風評這麼差的嗎?你氣極反笑,不懷好意的盯著那群隻會酸味彆人的“仙”心下有了主意。
“仙君,您的瓊漿秋葉釀好了。”打完酒的店員使你回過神來,你丟下幾兩銀子,打了聲招呼便往酒樓二樓走去。
二樓連通戲台,正好看得到戲台上那拿著扇子遮住自己麵目的評書人和一眾正喝著酒的仙人們。
你快步走到陰影處,在戲台後拿出隨身香包裡的香彌草粉末,略施法術,掌心的粉末便都均勻的灑在半空中,畫作透明落入戲台前那群仙人的酒杯裡。
這粉末平常放在香包裡不易散出,倒是有股淡淡的香味,但若是直接食用倒是會作嘔出來,吐的不知渾天黑地。
粉末成功落入酒杯,好些人喝了口酒,不出多時,便都作嘔出來,一個個扶著桌子要將上輩子的吃食都嘔出來似的,台上那人還沒反應過來,你又抓起一把香彌粉來,在掌心施了個變化咒,這才全部往台上那人潑去。
台上那人先是醞釀了一會兒,好不容易止住打噴嚏的欲望,你又多撒下許多粉末,惹得他打了一個大噴嚏。
“阿丘!”手中的扇子飛了出去,待他自己反應過來時,想要慌忙遮住自己變成豬頭的臉已經來不及了。
台下還有些嘔吐的人簡直生不如死,又吐又笑好不狼狽。
台上一人從人群中隱退,隨著你也出了酒肆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