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昨夜下了微微細雨，門前的草坪和路邊的野花上還留著點點露珠。
織田作之助如往常般按時起床、洗漱、做早餐，在端著三明治和熱牛奶上桌後，黑發男孩打著嗬欠推開了門。
“早，織田作。”傑森說。
織田作頷首：“早上好。”
兩人先後在餐桌邊落座。餐桌不大，他們麵對麵坐著，誰的腿伸長一點都會踹到對方。早餐也很不豪華，隻是非常簡單的三明治——更複雜的菜係，織田作也不會。
他的廚藝本就一般般，是為了養崽，才硬生生把廚藝技能的熟練度提高了許多。
儘管如此，無論是織田作還是傑森，誰都沒有嫌棄，十分滿足。
織田作之助並沒有忘記今天的“任務”。
他專門請了一天假，用來跟蹤調查傑森與韋恩家關係過密的事件。
織田作之助餘光關注著牆上的時鐘，等到了與往日裡差不多出門上班的時間後，便推開椅子站起身，剩下不多的碗碟留給傑森。
他做飯，傑森洗碗，這是傑森要求的規矩，他不希望自己在織田作家裡白吃白喝。
“織田作，要去上班了嗎？”傑森咬著三明治問，他乾嚼著三明治，碰都不願意碰桌上的牛奶一下。
織田作之助點頭，囑咐道：“把牛奶喝完。”
傑森苦著臉：“織田作……”
織田作：“能長高，對身體好。”想了想，他又補充了一個傑森絕對不會反駁的理由：“彆浪費錢。”
傑森：“……”
沒錯，牛奶當然是要用錢買的，不容浪費。
傑森視死如歸地把這杯牛奶一口氣乾了，豪邁得不像喝奶，像喝酒。
喝完，他抹了把嘴，把空杯子舉起來，對著在玄關換鞋的紅發男人喊道：“我喝完了！”
織田作之助抬眼望了一眼，誇道：“嗯，傑森很棒。”
傑森臉色一僵，偏過臉，嘟囔道：“我不是小孩子了，不要拿哄小孩的語氣跟我說話……”
那頭，織田作之助已經換好鞋，提好裝有工作服的帶子，檢查好雙槍的狀態，將其放置在槍套裡。
這是他每天出門的必備流程，檢查槍支狀態是在哥譚才養成的習慣，哥譚遠比橫濱要混亂得多。
“我出門了。”織田作之助揚聲道。
傑森應了一聲。
織田作之助反手合上門，走到係統調查到傑森的必經之路的路口，找了棵茂密的大樹，兩三下便攀了上去。
他踩了踩樹枝，確認能夠承受住他的體重後，便借著樹蔭掩蓋住身形，躲了起來。
織田作在等。
他沒等多久，大樹底下就匆匆忙忙地跑過一道人影。
——是傑森。
算算時間，應該是在他離開後，便飛快把剩下的早餐吃完、碗碟洗完，緊接著便跑了出來。
傑森出來後沒多久，馬路對麵便停下一輛不起眼的黑色轎車。
黑發男孩上了車，轎車緩緩駛離犯罪巷。
跟係統監控中的車輛一模一樣，連司機的臉都長得一樣。看來傑森還是去的韋恩島。
[係統，追蹤這輛車。]織田作之助說。
係統利落應道：[好。]
以防萬一，還是讓係統也跟著吧。
織田作不確定司機是誰、是什麼身份、身手和眼力是否和蝙蝠俠一樣好，他不敢妄動，估算了一會兒，等脫離了車內司機的視野範圍，才從大樹上跳了下來。
還嚇到了幾個在樹下的路人。
哥譚的怪人很多，大家對此經驗豐富，最多就是多看了織田作之助幾眼，便匆匆離去，絕不多看半眼。
織田作之助邁步走出犯罪巷。
係統能夠一心多用，它一邊盯著傑森和那輛車，一邊問道：[織田作，你打算怎麼追上去？]
騎單車？不行，犯罪巷離韋恩島太遠了，又費時又費力。
機車或開車？不行，織田作很窮，沒車。
係統百般猜測，卻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複——
“我打車。”織田作之助答道。
係統：[？？]
係統遲疑：[你這個跟蹤……是不是有點太過隨意。]
就不怕被發現嗎。
織田作之助搖搖頭：“沒關係，就讓他發現好了。”
係統小心翼翼問道：[織田作，你說的‘他’是指誰啊？]
還能有誰。
織田作之助答道：“當然是布魯斯·韋恩。”
如果布魯斯·韋恩是蝙蝠俠，他就該發現自己跟上了傑森，近乎光明正大地找上了門，從而做出反應。如果他不是，一個名揚全美的花花公子、哥譚寶貝，是不會對此做出反應的。
當然，也有例外。
比如布魯斯·韋恩的確是個草包，蝙蝠俠另有其人，而他們的關係就像哥譚小報上寫的一樣親密——老板與雇員或是金主與情人，隨便什麼都好。
這種情況，則要另外考慮。
但織田作之助看了新聞，八卦小報說布魯西寶貝昨夜和一個嫩模胡鬨了大半夜，直到快要天亮，才醉醺醺地從酒店出來，讓人開車送他回家。
酒鬼和縱欲都會掏空人的精力，如果他真的去胡鬨了，現在應該正睡死在家裡的大床上。
織田作之助不知道自己的推理準不準確，他完全是憑借著“布魯斯·韋恩是蝙蝠俠”的結果來倒推過程和分支結果。
他並不擅長謀略，殺死了不少腦細胞才總算得出這樣的推理。如果出錯……
織田作之助平靜地想：如果出錯了，那就直接去問傑森為什麼瞞著他。
除了傑森要幫忙隱瞞蝙蝠俠的事，織田作想不到第二個瞞著他的理由。
他又不是會攔著孩子交友的父親——隻要這個朋友是無害的，正常的，對傑森沒有其他企圖的。
*
說是打車，但其實這個叫法並不準確。
因為出租車的確是路邊隨手攔下來的出租車，開車的人卻不是司機，而是織田作之助。
開車跟蹤也是要需要技巧的，顯然，哥譚再人傑地靈，也不足以讓隨便一個出租車司機擁有追蹤與反追蹤技能。
要想不驚動載有傑森的那輛車，既能瞞過韋恩家高素質保鏢，又能“直達天聽”，被蝙蝠俠發現。
這個操作實在太高端，普通司機是不可能學會的，否則他不該在清晨的街頭來回載客，而應該擁有一份來自阿卡姆或黑門監獄的邀請函，並被蝙蝠俠做成表。
所以織田作之助選擇自己上。
說實話，他也沒信心能夠完全成功，畢竟天衣無縫的時間隻有六秒。而他無法直觀地看見那輛司機的反應，無法判定自己有沒有成功。
好在織田作還有一個黑科技係統。係統會竭儘全力輔助他，幫他瞞天過海。
跟出租車司機“借車”的過程不順利又很順利。
開頭自然是遭到拒絕、白眼和辱罵的，但當織田作掀起風衣，從腋下槍套中抽出一把槍——他甚至沒有把雙槍完全取出——司機就飛快滑跪，舉起雙手將車鑰匙拱手送上。
“先生，車送給你，座位旁的小抽屜裡有一百美元，如果這些還不夠的話，我身上的錢包裡還有五十美元，全都可以給你。”
司機非常上道地低著頭，死活不抬眼，飛快說道：“我記性非常差，老眼昏花，剛剛又暗，沒看見你的臉，也絕對不會抬頭看你的。”
“隻求您不要傷害我，讓我走。”
織田作之助：“……”
[這就是哥譚人的素養麼！]係統感慨道，[織田作，你也越來越像一個哥譚人了。]
織田作之助：“…………”
織田作沉默片刻，他這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逐漸哥譚化。
放在橫濱，他可能會考慮加錢，而不是乾脆利落地掏槍。
“……我不搶劫，也不殺人。”
織田作之助麵無表情地抬了抬下巴，示意道，“司機先生，你坐進後座，等我到目的地了就把車還給你。”
司機不想進去，但他看見織田作之助又舉了舉手中的槍，隻好連滾帶爬地坐進後座，縮在角落瑟瑟發抖。
織田作之助坐進駕駛座，從車內的後視鏡中看見司機懼怕的神情。
他覺得有必要為自己澄清一下。
“我不會傷害你，也不打算對你做什麼。我隻是要打車，但是想自己開。”
司機看上去很想罵街但又不敢，賠笑道：“您說得是，您說得是。”
織田作之助：“……”
他乾脆把手.槍放回槍套，擰鑰匙，點火，起步，用實力證明自己所言非虛。
出租車向前行駛了一段路後，織田作之助不鹹不淡地說：“請將藏在背後的刀放下，我無意與你進行武力鬥爭。”
司機迅速把背在身後的手拿出來，慫了吧唧地放在膝上，正襟危坐：“我不是，我沒有。”
織田作之助：“嗯。”
司機：“……”
司機抱著頭，腦補了一路自己的死法：是被丟在荒山野嶺分.屍，還是被沉海，還是被當成人肉炸.彈綁在車裡，作為向警方示威的工具人，亦或者……
總而言之，都把這個長相還算老實、作風非常不老實的紅發男人當成了變態殺人狂。而自己就是那個倒黴蛋。
司機從胳膊肘的縫隙間偷看車窗。
——原來這個男人連開車都不老實！
明明要經過第三大道，為什麼剛剛不直走，偏要繞一個大彎？浪費他的汽油嗎！
而且還越走越偏……
難道他真的是一個變態殺人魔，要將自己殺死拋屍荒野，而現在帶上他是為了少點麻煩，當場殺當場埋……
司機越發驚恐。
織田作之助隻在中途警告過後座的司機先生不要動武後，就一心專注於跟蹤和反跟蹤。
他手生得很，這種事哪怕在他少年的殺手時期也不常乾。要不是有係統輔助，他一定會失敗。
等終於進到韋恩島，接近韋恩莊園，他才鬆了口氣。
係統替他把所有韋恩莊園的監控和設備都黑掉了，但為了試探布魯斯是不是蝙蝠俠，係統沒有做絕，而是留了那麼一絲漏洞——隻讓蝙蝠俠發現的漏洞。
織田作之助在監控盲區停好車，回頭望向縮成鵪鶉的司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