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森一路上情緒並不高漲。他料想到布魯斯不會輕易讓他如願,但沒想到他會如此執著。
或許在文化課程逐漸取代格鬥訓練時,他就該有此預料。
如今仔細回想,布魯斯其實從來就不曾動過真格。
說要訓練他,但其實格鬥術的訓練都把控在一個能進能退的範圍裡。進一步,可以往義警的方向發展。退一步,那就是真材實料的防身術,至少在街頭碰到□□火並,想要保住小命基本沒問題。
再不濟,也能成為一個拳擊高手,去參加比賽拿個金腰帶什麼的。
傑森自嘲一笑。
他其實並不會小看文化課,說實話就算沒有織田作的影響,他本身就很喜歡文學。
他也認可布魯斯的話——“羅賓不是隻會蠻鬥、不會思考的的野獸”。
但這不是布魯斯將他拒之蝙蝠洞外的理由,難道那些知識他沒有認真在學嗎!
“唉……”
看來說服布魯斯的路還有很遠,傑森不由得歎了口氣。
他百無聊賴地撐著下巴,目光穿過單向玻璃膜,看著車窗外的街景。
車內的溫度剛剛好,鼻尖縈繞著淡淡的高級香薰味道,屁股下坐著超級無敵舒服的真皮座椅。車內隔音很好,將哥譚街頭的喧鬨分隔出一片淨地。
車載冰箱裡的牛奶、飲料和酒一應俱全。但傑森隻在好奇的時候打開看過幾眼,就再也沒動過裡麵的東西。
司機沒有放車載音樂,但氛圍卻比放了輕音樂還要催眠。
舒適得讓人昏昏欲睡。
傑森有時候會覺得不真實,這種高檔車和專人接送的高級服務,豈是他一個犯罪巷的孩子能擁有的。
大半年前,他還在哥譚的街頭當扒手,或者為了幾塊麵包、幾張美金和其他孩子乾架。
……說起來,被布魯斯拒絕會不會是因為自己不肯被他收養呢。
傑森現在隻是半隻腳踏進韋恩家,就已經享受到了旁人奮鬥大半輩子的目標。倘若他點頭了,就算將來無法成為羅賓,下半輩子也是不用愁了的。
就連這輛看似低調的車,都價值八位數!
這已經是韋恩莊園的車庫裡能找到最便宜的車了!
傑森微微垂眸,餘光瞥見一旁放著的一個普通紙袋。那是阿福又一次塞給他的小甜餅。
他的唇角彎了彎。
布魯斯和阿福對他很好,可他是不可能因為錢丟下織田作的。
要儘快變強,成為羅賓。
在夜間事業上有所建樹,才能回報布魯斯和阿福。
“話說,我會有工資嗎……”傑森很小聲地自言自語。
不知道蝙蝠俠給不給羅賓開工資。
萬一呢。
那樣就能存錢給織田作養老了!
前排的司機沒聽清,問了一句:“傑森,你在說什麼?”
傑森倏地回神:“沒什麼!”
司機:“噢,我還以為是冷氣太足了。你冷的話要跟我說哦。”
傑森不會忽視司機先生的好意,笑著說好。
司機天天接送傑森,跟他的關係也不錯,說話間不會顧忌太多,傑森也不喜歡那些虛禮。
紅綠燈開始變換,轎車準備起步轉彎。再開過兩條街,就到了平時接送的隱蔽地點。
傑森打開車門,活潑地抓著紙袋跳下車,揮手跟司機先生說再見。
司機笑著回應完,正要升起窗戶,忽然想起什麼,急忙喊住人:“傑森!”
傑森:“嗯?”
司機:“差點忘記潘尼沃斯先生交代的事了……回家前,你記得仔細看看袋子裡的東西。”
袋子?袋子裡不就是小甜餅麼?
傑森滿臉不解,司機其實也不知道實情,說完就把車開走了。
這麼一輛豪車——哪怕看似低調——停在距離犯罪巷這麼近的地方,司機也會害怕。
傑森獨自一人帶著疑惑往織田家的方向走,臨到門前,他卻沒有如往常一般掏鑰匙開門。
“先看看是什麼好了。”
男孩腳步一轉,掉頭往自家的方向走。
萬一是什麼不能讓織田作知道的東西,他還來得及藏起來。
傑森進了家門,門一關,大大咧咧地坐在客廳唯一的小沙發上。
剛坐下去,沙發就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這間公寓算不上小,但裡麵空空蕩蕩的,幾乎沒什麼大件家具。值錢的家具都被賣了,母親還在時尚且能維持最後的體麵,等到母親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傑森乾脆利落地賣掉了剩下值錢的東西。
體麵?
能活著就不錯了。
一個無父無母的小孩,在犯罪巷擁有一間麵積還算過得去的公寓,本就很惹眼。要是房子裡再有點什麼值錢的東西,那不是等著天天被人找上門搶嗎?
空空蕩蕩的公寓就很安全,闖空門的賊看了都要搖頭喊窮。
反正他人都快搬進織田作的家裡了。
傑森把紙袋的口打開到最大,探頭看了看,又伸手進去掏了掏。
他摸出一個包裝完好的長方形盒子——阿福的小甜餅。
又摸出一個被折疊了兩次的A3白紙——他的日語小測卷子。
“這玩意怎麼會在裡麵!”傑森瞪大了眼。
還好沒有直接回家,被織田作看到要怎麼解釋啊!
阿福把卷子塞進來乾嘛?
傑森納悶地展開試卷,放眼望去,試卷上都是紅筆批改的紅色圓圈,找不到一個紅勾。
在日本,“O”代表正確,“√”代表錯誤。負責教導他的日語老師剛來哥譚不久,還留著日本的習慣。
這代表傑森在日語測試中拿了滿分。
沒什麼好驕傲的,傑森覺得這很合理。
在“課堂”上,韋恩聘請的師資力量無需懷疑,布魯斯有最偉大的鈔能力。在家裡,織田作之助又是土生土長的日本人,無論是練習口語還是學習本土諺語、用詞、語法都有著學習二外的語言環境。
日語老師對傑森稱讚不已,說他有語言天賦。傑森卻沒當回事,轉眼就把試卷夾進課本裡,隨手放在桌上。
所以,這一張“平平無奇”的試卷,為什麼會被阿福特意拿出來給他?
“真是奇怪……咦?”
傑森把試卷翻了個麵,在背麵看到了一張被折出了痕跡的便利貼。
便利貼上是墨色的鋼筆字,看得出來,主人特意練過字。字跡很漂亮,落筆沉穩有力,字母尾端勾起的連筆卻讓人無端覺得繾綣。
正如那個人,盛著深海的藍眼睛往路邊的流浪狗多看幾眼,都能讓人品出幾分深情。
但傑森看不出那麼多,他隻覺得字好看。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這是誰寫的。
便利貼上隻寫了兩句非常簡單的話:
第一句:“Well done.”
第二句:“把第三題默寫出來的詩歌,背給織田聽。”
傑森眨了眨眼,茫然衝走了被誇的喜悅:“布魯斯為什麼要叫我背詩?”
還是一首很簡單的俳句,屬於日本小學生必背的古典短詩。小學生都能背,那必然難度不大。
傑森當然也會背。
他把試卷藏好了,帶著小餅乾和滿腦子困惑,去了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