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則,”E7又說,“這個世界的規則如此,你不可能打破的。人們熱衷於聽到魔王被勇者打敗的故事,你把他們的期待打破了,就相當於毀滅了他們的希望。”
“希望?”他突然輕蔑地笑了,“魔王從來都不是為了帶來希望存在的,我想要成為的魔王隻會是強大的、狠毒的,如果非要被勇者打敗,那麼那位勇者肯定是要讓我心服口服的人,抱著現在這樣的目的,實在是太荒誕了。”
“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吧,”E7很不客氣地對他說,“你以為世界是以你為中心的嗎?瘋子。”
“等著吧,”他挑了挑眉,“我會證明給你們看的。”
當他雙手接過那頂閃閃發光的、滿載榮譽的頭冠時,他知道自己成功了。他登上魔王的席位,接受加冕和洗禮,在鏡子前見證了自己的重生。
起碼在那個時段他是歡欣的,直到中年人走來對他說——
“E5,你隻需要等著有位勇者把你打敗,其餘的事情你都可以不用擔心。”
“好。”他儘管嘴上說著答應,但是內心卻很不屑,那股自帶的傲氣和勝負欲告訴他,當他擁有“魔王”這個名號的時候,他就擁有了這個世界上最有價值的東西,而這個東西值得他去做出一些改變——一些打破常規的改變。
於是魔王就坐在密林裡的金色王座上等著,等著那一個能夠打敗他的勇者出現。他看著眼前的勇者來了一批又一批,他便也變得越來越失望,因為這些勇者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他們貪婪、他們無恥、他們用儘了各種各樣的手段去算計作為魔王的他,甚至有些勇者還會互相算計,以達到一些見不得人的目的。
漸漸地,魔王感到累了,他厭倦了勇者們一成不變的手段,也厭倦了獨坐密林的孤獨感,所以那一天他被徹底激怒,用儘了全身的怒火和力量把一個勇者斬成了兩半,但換來的結果卻是絡繹不絕的勇者衝到他的麵前要和他決鬥。
“那個勇者是壯烈犧牲的,”勇者們大喊,“你這個邪惡的魔王,我們要你為他償命!”
他們衝向魔王,卻沒有一個人能夠全身而退,勇者們逃的逃、傷的傷,一時間魔王成為了眾矢之的。他這才意識到E7口中的“為了被打敗而存在”是什麼意思,因為在勇者和人們的麵前,無論是怎麼樣的人來擔任魔王,隻要他成為了,那麼他永遠都是最邪惡的存在。
他於是便更加期待那位能夠打敗他的勇者——他始終相信隻有真正優秀的強者才能完成這個使命,可當那一天到來的時候,事實與想象又相距甚遠。
“求我,我就放過你,”那個命中注定會打敗他的勇者舉劍指著他,一臉不屑地說,“這樣你從魔王之位退下的時候我還能幫你說點好話,你的後半生應該會好過點。”
他此刻被陷阱箍著,一張臉上滿是血汙。他很想質問這個勇者為什麼要用下三濫的手段獲勝,但喉嚨撕裂般的疼痛讓他一點也說不出話。這時勇者的劍尖已經點到了他的脖頸,刺骨的寒意透入皮膚,讓他打了個寒顫。
“我聽說了你狂妄的言論,”勇者輕蔑地瞟了他一眼說,“但你注定是我的手下敗將,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不過你的眼神出賣了你,看來你並不需要我給你的這個機會,啊,太可惜……”
話音未落,魔王一聲吼叫掙開了禁錮,他撲向發愣的勇者,一口咬斷了對方的脖頸。勇者的鮮血噴出在魔王血肉模糊的身子上,然後緩緩倒下,紅色浸潤了軀乾壓著的土地,向外蔓延出張牙舞爪的枝條。
成功了,他想,我終於證明了自己。他踉蹌著立起身,然後扯出了一個勝利的微笑,卻在下一秒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就這樣墜入了深淵。
再一次醒來的時候,他眼前看見的依舊是跳動的白色,那股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告訴他,他正在醫院的病床上。
他稍稍偏了一下頭,卻覺得大腦快要炸開來,腦海中仍然有零碎的片段在遊蕩著,整個人輕飄飄的像是一葉浮舟。他吃力地看著身邊的白色人影不停地走動,還未來得及開口詢問,視線中就陡然多出了一頂熟悉的帽子。
“又見麵了。”對方說。
他愣了一下,想起來了這位曾經培訓他成為所謂的“魔王”的中年男人——儘管他覺得之前的這一切都像是一場夢,但眼前人的態度讓他隱隱感覺到自己腦海裡的那些事情都是真實存在過的。
“我……我成功了……”他開口說話,聲音很虛弱,“我……我打敗了……勇者……”
“你是不是傷糊塗了?”中年人笑嗬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果然和魔王的那一仗不好打啊,這一屆的魔王可是塊難啃的骨頭,你能把他打敗真的實屬不易啊!”
“什,什麼……”
“你也許不知道吧,”中年人打斷了他的話,“這一次的魔王特彆囂張,還嚷著要打敗勇者,結果呢,到最後還不是輸在了自己狂妄的言論中,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有勇者打敗不了的魔王啊哈哈哈哈……”
他的眼底似乎有什麼東西被奪去了,隻覺得耳邊的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遠,眼前的景物也慢慢變得模糊了起來。他嘴唇動了動,但也隻是抖動,最終還是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等到回過神的時候,隻剩下一句話在他腦海裡回蕩——那句話是他被推離病房時中年人對他比的口型,儘管如此,他卻好像聽見了對方在說話一樣。
“準備好迎接人們的歡呼吧,”中年人這麼說,“我親愛的,從不失敗的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