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一眼就看到月姐兒睡眼惺忪的臉，走上前問道：“起的這般早，可是床睡的不習慣？”

“不是的娘”，仲溪月揉了揉眼睛道：“昨天不用在外留宿，睡的可香了，一覺到天亮。”

不是嫌棄就好，王氏笑道：“早飯還有會兒，我先去給你打盆水把臉洗了。”

說完抱著一捆柴進了廚房，李氏瞧她嘴角上翹，一看就心情好的不得了，忍不住打趣道：“喲，今兒出門撿到錢啦？嘴咧的跟朵花似的！”白花花的大門牙都叫她看見了。

“你不懂”，王氏點燃火，怔怔的出了神。

“我咋不懂？”鍋裡倒入水，李氏舀了一勺糊糊倒進去攪拌開，“肯定是關於月姐兒的唄！我看她起的怪早的，是不是有些不適應咱們農家？”

昨兒她就發現月姐兒說話做事溫溫和和，實際對她們客客氣氣，完全不像個十歲女娃，倒像是個進退有度的大人。

有禮有貌，沒說她這樣不好，而是王氏覺得這女兒的心與她隔著一層看不見的膜，讓她有一種說不出的惆悵。

王氏聽了李氏的話忙搖頭，抬手撥了撥火苗讓它燒的更旺，“聽說大戶人家的床鋪的都是綾羅，粗布她一定睡不慣，但她卻貼心的安慰我說睡的極香......比起她過早懂事，身為母親我更希望她天真活潑，可以全心全意朝我撒嬌抱怨......”

“啊，我曉得了......”同為母親，李氏立刻明白王氏話裡的意思。這弟媳是覺得月姐兒沒擱在她身邊長大，和她不親近哩。

兩人的談話正好被要進廚房的宋阿婆聽了個全，她腳步頓了一下，才進屋出聲，“以前天天求神拜祖的祈願人早回來，現在人平安回來了，還被大戶人家教養的十分懂事，你倒好，又抱怨起來？”

宋阿婆和善的臉刷一下收起，“月姐兒可是差爺親自送回來的，可見養戶多看重月姐兒，如此這般還能差一口小姑娘的飯？”

“現人家幫你把月姐兒養的白白嫩嫩”，宋阿婆雙手抱胸，嗬了一聲，“王氏，還不知足呢？”

李氏一尋思，“娘說的對啊，農家可養不出月姐兒這樣水靈的丫頭！說話語調就和隔壁念書的娃一樣斯斯文文的，怪好聽的！”

不像她們土裡土氣！

“月姐兒不過半大孩子，有些不適應不是很正常？”宋阿婆瞪了兩人一眼，心底也讚同李氏的說法，遂叉腰發話道：“糊糊吃多把腦子也粘住了？這種事擱你們身上估計還不如月姐兒！”

宋阿婆的話瞬間點醒王氏，她朝臉重重扇了一巴掌，“娘說的對，我差點因為點小事把自個繞進死胡同裡頭哩！”一想到自己剛剛差點和女兒鬨生疏，王氏就後怕萬分。

飯後，宋阿婆幾人照例扛著鋤頭去地裡頭忙活，其實地裡的活計剩的不多，王氏存了想和女兒培養感情的心思，便揣著針線筐拉著月姐兒坐在院裡樹下聊天。

仲溪月正好也想了解農家生活，各懷著心思聊了起來。

仲家良田用於種植糧食，是家裡的大頭收入來源，十畝旱田則是用來種各個季節的蔬菜瓜果，吃不完的拖到鎮上賣掉。

除了固定的這兩點收入，農閒時仲家兩兄弟會去鎮上找工做，一趟下來也能賺不少銅板給家裡人花用，所以仲家在村裡條件算是中上。

但中上水平也就達到肚子不挨餓，冬天凍不死人的程度，和張家生活水平相比，一個是生存，一個是享受生活。

聽完月姐兒的過去生活，王氏停下手裡的活怔了半天，半響歎道：“農家女人不比張家小姐，我們啊天蒙蒙亮就得起床給一大家子做飯洗衣，一輩子乾不完的活，生不完的娃......”

說到這，王氏紅著眼睛既害怕又希翼的問，“月姐兒，可怪娘......沒能給你過上好日子......”

等待的幾秒，對王氏來說好比過去了一年時間還要長。

“娘給了我生命，感恩都來不及，怎麼會怪娘”，仲溪月也沒想到農家生活實際這般艱苦，甜甜笑道：“我以後掙許多錢孝敬娘。”

“傻丫頭”，這番話弄的王氏既欣慰又心疼，眼淚如同斷線的珍珠簌簌落下。

“娘”，仲溪月走過去，輕輕拍著王氏的背。

王氏感動的嚎啕大哭。

十年隔閡在這一刻消弭殆儘。

早上隻喝了一碗糊糊，還沒到午飯時間，仲溪月的肚子已經餓的咕咕叫，賺錢改善夥食的事情得趕快提上日程。

她轉回屋內從脖頸處取下鑰匙打開床底的箱子，最上麵的匣子裝著首飾，現在還沒到山窮水儘的時候，便將其置於一邊先不理會，又伸手將荷包取出來，數了數，一共二十兩十八文。

把東西整理好，仲溪月坐在床沿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