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扶不由想起從前在外祖家時,他的大舅父和舅母亦是如此,都喜好排麵。有些人到底是出自一家,連習性都相似。
三人默然用膳時,陸氏不由瞥向長子。她心裡清楚,他在自己母族那兒想必也是沒什麼好日子,正經的禮節體態自然是更不會教了。然而進了延平侯府,當著這麼多人的麵,他倒也沒出什麼岔子。那儀態算不上有多賞心悅目,然而在同齡孩子間已是不錯了。
魏淥年紀小,身子又不適,抿了幾口飯便由乳母和侍婢帶著回房休息了。陸氏秀氣的眉微不可查的蹙了一下,溫然對侍立著的仆從道:“都下去歇著去吧,我們母子兩說些體己話。”
見人都下去了,她才笑意盈盈望向魏扶,道:“這兒還住的慣麼?”
魏扶也抬頭看她,漆黑的眼珠閃著數不清的光,道:“母親花了心思,怎麼會住不慣呢?”
如此絮絮閒話一番,陸氏倒不由愉悅了幾分。
她原本想著這長子接過來,要麼被陸家養的畏畏縮縮,要麼對她心懷憤懣。就算這孩子歡天喜地回來了,兩人也難免生疏。
她倒沒想到這孩子如此上道,剛見麵時還令她有些不悅,現在第二麵言語間已皆是對她的溫順之意,也省了她一番調教的功夫。
如此想著,她的笑容越發真心實意,更顯溫婉。
“如此便好。”
她笑意盈盈看著魏扶,道:“母親隻有你們兩個孩子了,你們好,母親才能放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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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了膳,魏扶和思齊信步往回走,魏扶像是不經意道:“淥兒病的很厲害麼?適才我看他的臉色實在不好,像是什麼大症候。”
魏扶是魏淥的親哥哥,又是他的主子,思齊自然也不瞞著掖著,直白道:“當年夫人憂思過度,導致胎位不正;生產二公子時險些難產,所幸有驚無險。然而二公子是早產的孩子,難免嬌弱些。”
說到此處,他的聲音不由越來越輕,東張西望了片刻才繼續道:“去年又偏偏起了麻子,原本養著都快大好了,誰知一個不小心吹了風,又大病了一場。侯爺和夫人四處尋醫問藥,也是無用。好在後來又尋到了一位姓鄭的名醫,名諱我也忘了,就是他救回的二公子。您瞧著如今二公子病怏怏的,其實比去年,已是好太多了。”
魏扶若有所思一點頭,也不說什麼。思齊撓一撓腦袋,憨憨笑道:“不過您是他親哥哥嘛,如今您回來了,多陪陪二公子,興許二公子也能好些。”
魏扶慢條斯理的一轉頭,眼中微微含了笑意,道:“自然。”
如今二月裡的時節,夜又冷又長。
這幾日回京路上車馬勞頓,魏扶在屋子裡隨意按自己喜好挪了挪一些東西,便覺困意上湧。
於是草草去沐浴完畢,魏扶便上了床打算歇息。
片刻前還困的眼皮打架,上了床卻反倒有幾分清醒了。
魏扶沉沉看著雕刻著各式吉祥圖案的床頂,屋內炭火充足,烘的整個房間溫暖如春。
到底不是在陸家了。
這個認知讓他莫名其妙多了一絲安心;於是他就在這一絲安心中合上眼,昏昏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