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事 無(2 / 2)

亭前柳 戚棲 4463 字 2024-03-30

胡若芸居然被他看的心裡有些發毛,然而下一秒火氣便又更盛了。

“進來也不張嘴說一聲,一聲不響站那作什麼?!”

見魏扶走近,她才眯眼道:“你在我們陸家倒是住的閒適啊。一天天的想做什麼做什麼,長輩這請安定省也不見你的份,喚你來還得三催四請。”

魏扶就站在那兒不發一詞,像是打定了主意隻當她放屁。

胡氏一見他這油鹽不進的樣子便氣的心口疼,隻覺陣陣頭暈,索性也不罵了,劈頭蓋臉便拿起茶盞向她砸去。

一旁的侍女驚叫一聲,然而茶盞摔了出去,已經攔不住了。

魏扶也不驚詫,仿佛早預見到似的,向一旁側了側身子,那茶盞便擦著他飛了過去,摔在了地上,發出刺耳的一陣響。

胡若芸也不後怕,冷笑道:“好,好樣的。總之我說什麼你也聽不進去了,去,滾到祠堂跪著,沒我吩咐不準起來!也叫陸家列祖列宗瞧瞧他們的孝子賢孫!”

她冷著眼看魏扶轉身出去,直直向椅子上一坐。早有侍女小心翼翼的又上了一盞茶來,胡氏隨手捧起飲了幾口,卻越想越氣,將茶盞往桌上狠狠一放,向一旁侍女道:

“真是欠了這對好母子的。當年他娘出嫁時險些將陸府搬了個空,拿我的嫁妝補他們女兒的嫁妝,倒也真有臉。這也算不得什麼,畢竟嫁去延平侯府麼,算是咱們高攀;誰叫他娘是老太太最疼愛的女兒呢。可他娘倒好,拿了嫁妝不算,成了親了還要留個禍害扔給娘家。自己在婆家成了笑柄不說,連帶著我的女兒如今也要被人指指點點!”

這幾年這些話她已經說了太多,所有人也都見怪不怪,隻默默的閉上嘴,不敢在這時候觸了胡氏的黴頭。

陸氏祠堂裡。

看守的是個老婆子,看到是魏扶也不驚訝,隻顫顫巍巍的替一行人開了門;魏扶輕車熟路的進去找了地兒跪下,和個沒事人似的合了眼開始閉眼睡覺。

胡若芸指了個侍女看著,那侍女隻好站在一旁看著,見狀好氣又好笑,替他遮了些屋外吹進來的風,又從袖中摸索出一瓶藥油遞給他,低聲道:“好像大夫人是為著咱們大姑娘同王家公子的婚事才動的氣。表公子且忍忍吧,畢竟做娘的麼,自然心疼自己兒女。”

她將藥油遞的更近了些,聲音壓的更輕了:“這是我們下人用的。表公子且拿著,回去後推一推,總比沒有的好,是不是?”

魏扶有些詫異的看她一眼。其實他倒沒什麼感覺,可能天生對痛覺不甚敏感,這些年又是跪習慣了的。不過他最近確實有要用得上藥油的地方;剛想睡覺就來了枕頭,白撿一瓶藥油,魏扶連笑意都真誠了幾分。

不過也隻是幾分罷了。

他又聽到那婢女搖頭自言自語的輕聲道:“真是作賤人。”

魏扶像是有些發癢似的,抬手輕輕捏了捏眼角。

一直到酉時魏扶才被放了回去;聽說是和大姑娘議親的王家上了門,胡若芸不好叫他們看見她在罰魏扶,倒顯得她心中對王家很不滿似的,隻好放了魏扶。

他回去時正巧碰到廖哥兒帶著幾個族中的玩伴回了三房的跨院,看見他臉上表情很是複雜。

他和大姑娘這個堂姐向來親厚,又一直看不大起魏扶的身世,當下頤指氣使的一抬下巴,道:“喂!”

魏扶卻跟看也沒看到他們似的,自顧自向偏屋走去。有個孩子向來和他不對頭,彎腰拿起一塊泥就向魏扶砸去,八九歲的人了,和幼兒一樣邊吃吃笑邊扮鬼臉。那塊泥半路便直直落了下去,於是另外幾個孩子又開始高聲笑罵,什麼“私生子”“親娘不要的孩子”,喊得一個比一個起勁。

魏扶倒是覺得他們沒喊錯,懶得回頭多說什麼;廖哥兒卻像找回了威嚴似的,冷笑一聲,陰陽怪氣道:“你們悠著點,人家可是延平侯的兒子呢,仔細把你們都發落了。”

於是眾人又是一陣哄笑。

魏扶的步子慢了下來,片刻後停了下來,轉頭對著廖哥兒譏諷道:“你有這空關心我,倒不如回去多睡會,免得明早上又起不來。被罰了不要緊,睡不夠多難受,是不是?”

說完也不管陸廖氣的臉紅脖子粗,轉身走了。

魏扶回屋坐了片刻,陸泊舟才喘著粗氣跑了回來,道:“我下了學聽說你被罰跪在祠堂那,跑去找你,又聽彆人說你被放回來了。怎樣?現在腿還好嗎?”

陸泊舟心中有些難受,又不知道該怎麼說,隻掏出一瓶小東西,道:“你安心坐著,我替你上些藥油——有些疼,你忍忍。”

魏扶從善如流的撩起了褲腿。塗到一半突然嘖了一聲,陸泊舟還以為把他弄疼了,有些緊張的抬頭道:“疼了?”

魏扶卻眯眼看向他:“你這從哪來的?”

陸泊舟也不管手上臟,撓了撓頭發:“不是你昨兒問我有沒有藥油麼?我今兒托了一個外出采買的小廝替我買的,隻收了我三百文呢。”

魏扶麵無表情摸出另一瓶藥油:“瞧這個,彆人免費送我的。順便一提,三百文外頭都可以買兩瓶藥油了,你錢多是不是?”

陸泊舟咳了一聲,岔開話頭道:“這次又是為了什麼?大夫人乾嘛無緣無故又衝你發作?”

魏扶聳聳肩:“她女兒嫁不出去唄。”

陸府大姑娘陸菱箐,是胡氏的大女兒;向來是她的心頭肉,養出了和胡氏一摸一樣的火爆脾氣,卻沒胡氏那麼精明強乾,一等一的能花銀子。魏扶沒忍住在心中惡毒的想,又凶又敗家,活該嫁不出去。

陸泊舟了然,微微歎了一口氣,抬手撫了撫魏扶的肩膀。

魏扶嫌棄道:“全是藥油,把你的手挪開。”

陸泊舟也不和他計較,站起身來,想了想又叮囑道:“這幾天你避著大夫人一些吧,彆又撞到槍口上。”

魏扶平靜的點了點頭,有些僵硬的起身脫了外衣。

他身後的陸泊舟聲音依然平和,含笑問道:

“這幾日你腿上不方便,就彆出去了吧?”

魏扶背對著他,陸泊舟看不到他的表情。靜默了許久,才傳來一聲:“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