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來 無(1 / 2)

亭前柳 戚棲 4358 字 2024-03-30

魏遠回京後日子過得格外快,一轉眼又去了一個月。

天子龍體抱恙,一連罷朝了數日,也不接見外人;得知魏遠還朝了,賞賜了些東西下來,也就罷了。

魏遠性喜交友,從前年少時便與不少同齡人交好;如今回了京便陸續有人拜訪,每日應酬的時間便多些。

魏扶有一次路過廳外,正巧瞧見魏遠接待客人。兩人一看便隻是官場上的交情,魏遠對那位客人笑的還不如對昨日一桌子好菜笑的真誠。然而兩人就是滔滔不絕的談了下去,魏遠一個不知多少年沒摸過書的人,打起官腔來也一套一套的。

魏扶回去後仔細想了想,承認當公侯將相雖然銀子是大把的有了,但是太煎熬了。就像這樣,像個木頭人一樣一坐一個午後,來客要是熟一些還好;要是不熟,簡直就是一場酷刑。自然,要是有好處撈他也不介意海闊天空的陪人家聊一通,關鍵是像個傻子似的陪完了還撈不到半個錢。

……結果就在他得出這個結論後沒兩天,魏遠在接待一位客人時居然把他叫去了。

魏扶這下是真心實意的納罕了,怎麼京城的人流行做戲做全套嗎,私生子接回家來不夠,還要拉出來遛一遛?

等他到宴廳時,氣氛正熱絡;兩人正好舉盞對飲。

魏扶在門口處輕聲喚道:“父親。”

魏遠聞得這聲,招手示意他進來。

從前在陸家時,陸沅夫婦自然是不可能叫他見客的;實在躲不過去的,也是提前好幾日耳提麵命,臨到見客時叫他乖乖站在客人好幾步開外。魏遠倒不介意似的,見他停在幾步外不動了,伸手如同搬個壇子瓶子似的將他扯了過來,哈哈一笑道:“這是你爹我昔年的同窗,叫一聲徐伯父罷。”

客人搖手笑道:“哎,當不得當不得。”

魏扶不習慣被不熟的人攬著,更不喜歡平白無故多個長輩,但是隻能皮笑肉不笑道:“徐伯父。”

這位姓徐的客人道:“這就是你養在陸家的長子麼?”

魏遠抓了抓魏扶的頭發,道:“是啊,如今都這麼大了,總是養在他外祖家也不是個事,當然得接回來了。從前大抵在外祖家也住不習慣,瞧,瘦弱的不成樣子。”

那客人笑道:“京中還愁調養不好麼!要好藥有好藥,要名醫有名醫。”

魏遠一歎息,眼底閃過一絲悵然:“是啊。隻是也不知怎麼,我兩個孩子,沒有一個如我幼時一般活蹦亂跳的,身子都是不好。”

那客人於是仔細端詳了魏扶的麵容,道:“這孩子長得就很靈秀,乃是大有作為的相貌,你又何必擔憂呢。小孩子身嬌體弱的也正常,好好將養著就是了。”

這客人大抵與魏遠是真有幾分交情的,並不想叫魏遠難堪,眼神臉色都挑不出什麼錯處。隻是在掃過魏扶時,仍是有尷尬之色一閃而過。

魏遠聽他如此說,釋然一笑道:“承你吉言了。”

接下來魏遠跟吃錯了藥似的,一有客人來便叫他去;好在大多數時候隻是叫他在一旁聽著。

魏扶也看出來了,自己這位便宜父親是有意叫自己在眾人麵前露個臉,很有些正名的意思。

想來是延平侯回京多日,終於聽到了京中流言如沸。

他這樣來一遭,雖然該說的背後還是會說;但是明麵上好了許多。畢竟延平侯府也算京中大族,沒誰想平白無故的對上。

平心而論,魏扶並不覺得自己的名聲值幾個孔方兄,然而延平侯竟肯替他全一全顏麵,倒叫他有些詫異。

魏扶是個很有自知之明的人,仔細想了想,覺得魏遠此舉更大程度上是為了他的好夫人,自己隻是順帶沾了光。

他也不會主動去問,畢竟兩人也沒真親厚到那個份上。

如此數日,來客也慢慢的少了起來。

——然後魏扶就開始後悔了,因為魏遠開始抓著他射弓了。

起因是有個同僚送了他兒子來請魏遠指點一下射術;魏遠興致勃勃的教了大半天興頭上來了,第二日看到無所事事的魏扶,便說你也是到了該學習六藝的年紀了。

魏扶:……

據說延平侯當年最擅長的就是射箭,一手連珠箭算是絕活。

他似乎對魏扶很有信心,第一日就讓他站在六十步開外射幾箭叫他瞧瞧。

魏扶捏著張弓站在那兒,很想把自己眼珠子和魏遠的眼珠子摳下來換一換,好叫他知道自己六十步開外彆說射箭了,連紅心都瞧不見。

他眯著眼瞧了很久才射了出去,架勢擺的倒是很足,隻可惜那支箭中道崩卒掉到了地上。魏遠又指點了幾遍,發現這倒黴孩子射不中也就算了,還偏的出奇。

延平侯倒也不以為意,哈哈笑道:“小小年紀,準頭不行阿。”

魏扶揉了揉酸痛的眼,假笑道:“是不大行。”

他的眼神其實並不大好,平日裡自然是沒什麼問題的;然而放到射箭這等需要眼力的事情上,便不大夠看了。

魏遠好為人師的言傳身教了半日,才算過足了癮,也不在意魏扶射的一塌糊塗,道:“左右你如今也無事,每日便來校場習一習箭吧——就練一個時辰如何?”

魏扶忍了又忍,告誡自己人在屋簷下,才算忍住了一把把箭拍到魏遠臉色叫他幡然醒悟自己再射箭上的的確確是個廢物的想法。

魏遠卻突然不作聲了。

魏扶抬眼看去,順著他的眼神看去。

那是魏淥院子的方向。

這位侯府主人隊眼神此時綿長而又沒有落點,不知是在哀歎他次子體衰多病,還是回想起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