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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前柳 戚棲 3537 字 2024-03-30

皇帝微微抬頭看她:“是該好好養著哪。叫朕說,趁這幾日柷兒養病,那些功課也可停幾日了。這個年紀,倒也不必這麼著急叫他學這學那的。”

德妃微微一震,肅然道:“柷兒流落在民間一年有餘,學問已是比他諸位兄弟落下一截。若是臣妾再不嚴加約束,隻怕將來不成器啊!”

皇帝見她說的懇切,微微歎氣,眼睛轉向外邊。

“也罷,到底是你的孩子。隻是德妃,你有時也要強太過了。”

德妃隻是低頭不語,眼尾有些發紅。

見她默然,皇帝的口吻也不由放柔了些。

“好了,不過是說你一句便同朕置氣了。朕有一件事要托柷兒去辦,不知你肯不肯啊?”

德妃恭敬道:“陛下請說。”

皇帝有些出神:“從前你提起過,延平侯的夫人陸氏與你是閨中之友,自幼一同長大的。延平侯的長子當年出生時有些不好,送到了外祖家去,近來才接回京中,這你記得吧?”

德妃想了想,不由輕笑說:“陛下好記性。您不說,臣妾都不記得同您說過這回事了。”

皇帝起身,握住了德妃的手,拍了拍:“下月初一,便是延平侯魏遠的生辰。到時候,便讓柷兒替朕走一遭道賀,順便見見延平侯的長子。”

德妃有些惶恐道:“這……柷兒還太年幼,若是人前失了禮,也是不好。”

皇帝深深看她一眼,眸中含笑:“朕倒覺得柷兒不驕不躁的,很知禮數。怎麼你這個做母妃的,倒看不見兒子的好呢。朕也是想著你和延平侯夫人的那層淵源,才叫柷兒去的。”

說起來,德妃倒確實與延平侯府的夫人有幾分交情。德妃閨名喚做俞靜娩,其母家俞氏一族也是武將,和陸泠的母族也算是同氣連枝。當年俞氏一族曾犯下大錯,被貶謫北地將功補過;於是將當時還年幼的德妃托付在陸家照料。德妃和陸泠也算是一同長大,算得上說手帕之交。原本俞家複起之後將俞靜娩接回京中,和陸泠也沒什麼交集了;然而陸泠數年之後便嫁入樂延平侯府,兩人又得以再次相見。一直到俞氏入宮為妃,兩人都是形影不離的。

皇帝起身振了振袖,立馬有太監高聲道:“陛下起駕!”

德妃於是抿唇屈膝,口中道:“恭送陛下。”

見皇帝走遠了,她才站起身來,有些癡癡地望著皇帝遠去的方向。

她歎了口氣,吩咐道:“陛下今日的話,你可都聽見了?等會著人告訴柷兒一聲,也叫他預備著。”

她吩咐的貼身侍女頗有些不安,囁嚅道:“娘娘,您說陛下叫咱們殿下去祝壽,是什麼意思呢?怎麼我瞧著,倒是話裡有話的樣子。”

德妃閉著眼,手指了指殿門,示意下人關好,才悠悠道:“你也是好記性。記不記得前陣子京城裡傳的沸沸揚揚的是什麼事?不就是延平侯府的長子回府了麼?”

侍女悄聲道:“可不是?簡直人人知曉。都說這孩子來路不正,血緣不明。”

德妃卻驀然睜開了眼,寒聲警告道:“彆人嚼嚼舌根也就罷了,你是本宮的婢女,也如此信口雌黃麼?”

那婢女駭了一跳,慌忙跪下叩首道:“奴婢該死,冒犯了延平侯夫人。娘娘息怒,奴婢再不敢了!”

她心裡叫苦,隻怪自己嘴快,忘記了德妃從前和延平侯夫人也是舊交。縱然延平侯夫人為了長子血脈的事幾乎成了京城笑柄,也不是她能在德妃麵前口無忌憚的理由。

德妃方才還是風輕雲淡的模樣,這會兒眼裡已然喊了淚水,咬牙切齒道:“那簡直是個孽障。泠姐姐為著她那個長子,這些年被多少人明裡暗裡的嘲諷?早些年那孩子養在陸家也就罷了,如今倒被接了回來,泠姐姐也是糊塗了!隻怕日後,她的閒話隻會更多啊!”

侍女小心翼翼的開口:“娘娘也彆憂心了。清者自清,您說是不是?”

德妃隻是兀自揉著腦門,半晌才像是平靜過來了似的,輕聲道:“陛下這次叫柷兒去祝壽,一是他延平侯又立了功。陛下自然不好親自去,叫皇子代勞也是好的。二來也是以示親近,三來也是叫柷兒結識那位新近入京的孩子。”

跪在地上的婢女聽了,想要討巧,忙道:“陛下待咱們皇子是最上心了。”

德妃不輕不重笑了聲,抬眼看向書桌。書桌最底下一個抽屜內,裡頭鎖著厚厚的一遝信。

她說:“本宮的孩子,可比那個孽障有福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