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人類嗎?”
有一次我終於忍不住問那位青年,我嘗試相信他是個好鬼,他也放心了些,現在就坐在我旁邊,可眼神宛如一片死水,甚至有些渾濁。
【你覺得呢?】
竟然回答了。
我試著去摸,確認我自己的腦子是不是有病。
果不其然,我的手掌穿過了他的臉頰,我覺得我傻了,竟然去確認幻象是不是真的。
可能是太寂寞導致的吧。
我嘗試用音樂改善這種毛病,媽媽正好留下了一把吉他。
但根本沒用,那人還在我旁邊聽的津津有味。
【沒想到你會彈吉他,之前完全看不出來。】
雖然他的語氣沒有什麼起伏,不像驚訝的感覺。
“之前?”
【不,沒什麼。】
“你的名字?”
問一個幻象叫什麼名字,我覺得我有病。
【你會知道的。】
看吧,模棱兩可的答案。
一年後我徹底習慣了身邊多出一個隻有我能看見的“鬼”。
他很少主動說話,大多數的時候是我問他一些問題,但都得不到一個精確的答案,不過很喜歡聽我彈吉他。
初中過的不是很順利,總有些人看什麼都不順眼,雖然不會鬨得太大,但會讓人很難受。
而且做這種事的人,家裡條件往往都很優渥。
一個很平淡的下午,我在學校斜對麵的醫院門口看到了爸爸。
他走的很急,我不禁好奇,實在想知道他去做什麼了。
如果你想看清,就跟著他吧。
我突然想起那位無名青年的話。
我跟了上去,和他保持一定的距離,他貌似非常著急,一個敏感的成年人連這種事都沒有注意到。
他一個人乘上電梯,按下閉門按鈕也沒注意到站在大門處的我。
電梯的數字在三樓停止,我下意識看向貼在牆壁上的醫院分布圖。
三樓…是婦產科。
他去婦產科做什麼?
我跟著走進去,按下按鈕。
到的時候,爸爸的身影還在過道上,一點也沒有迷路的跡象,很是熟練地拐進一間病房。
我有些恍惚,可怕的想法冒了出來,直接跟了上去,到最後甚至跑了起來。
“喂喂!醫院內禁止奔跑啊…”
忽略耳邊的警告,我隻想看清那神秘病房的秘密。
手摸上了房門的把手,我又一次生出了恐懼。
“哢噠“一聲,我已經壓下手腕。
爸爸就站在病床旁邊,語氣輕快地和躺著的人談論著什麼,手中還懷抱著一團東西。
他聽到開門聲,轉過來的時候我看到他懷裡抱著的…是一個剛出世沒幾天的嬰兒,旁邊站著一個大概八九歲左右的小男孩。
他被我嚇到了,將嬰兒交給那個女人,徑直向我走來,那個男孩也一下子做出防備姿態,英雄似的擋在那個女人麵前,我也剛好看到了她是誰。
爸爸公司老板的女兒,他的上司……鄭小姐。
他擋在我麵前,好像怕我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緊張局促:“小奕你怎麼來了…”
問完這一句,他又打算破罐子破摔。
“你看到了,我在九年前就和鄭小姐結婚了…而且和她同居了一段時間,現在生了你第二個弟弟…我們打算搬到新家去…你要不要一起來。”
我呆呆地望著他。
沒有什麼出差,隻是他在和這個鄭小姐你儂我儂而已。
他見我沒反應,語氣愈發不滿:“林奕,你不能阻止爸爸的新生活吧,你媽媽因為你去世了十五年……我和鄭小姐拖了很久,你難道不希望爸爸幸福嗎?我都答應把你一起帶過去了……”
“好啊。”
我的反應太過平靜,眼神越過爸爸,清晰地看到那個女人滿臉的惡毒和憎恨,死死瞪著我,緊緊地護住懷裡的嬰兒。
那個男孩也是,用一種和他媽媽一樣的眼神看我。
為什麼要用那種眼神。
我做錯了什麼嗎?
我的出現…是錯的嗎?
不要再看下去了。
前妻的孩子出現在新婚妻子的麵前,確實沒有多少人會覺得高興吧。
那我乾什麼要去礙他們的眼。
真是瘋了,我到底在期待什麼?
爸爸轉過身,她立刻露出賢妻良母的笑容,笑眯眯地對我招手。
“你是林奕吧,我和你爸爸在一起十幾年了,因為你爸爸職位不夠高所以沒辦成…所以才需要你媽媽的資助,我不介意你的,一起生活吧。”
這種話,仿佛我是什麼隨時可以丟棄的垃圾
爸爸不愛媽媽,這是我得出的結論。
這個女人……她爸不是大老板嗎?
媽媽家曾經很富有,可在她去世後也沒落了下來,沒有以前那麼強盛了。
醫院的消毒水味道從來沒有這麼難聞過。
……
我回到了隻有我一個人生活的家。
從來隻有…我一個人的家。
一個人啊……隻有我一個人被蒙在鼓裡。
我將冷水潑在臉上,抬起頭看著衛生間鏡子裡的自己。
黑發黑眸,蒼白的臉上掛著水珠,疲憊的雙眼下堆積著淡淡的黑眼圈。
這是不會有人愛的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