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死,即是生。(2 / 2)

她已經出現屍僵,下葬得抓緊。

我披上墨綠色的軍裝,親手合上軍隊裡統一簡略的棺材板,親自送她進墓地,遠遠望著那包裹她身體的漆黑長方體被濕潤的泥壤覆蓋。

最後留下一塊小小的,冰冷的石碑。

隻有墓碑和身為他們同胞的我們記得這些名字,因為死者的意義將由生者賦予。

隨著一聲艾爾文一聲嘹亮悲哀的“敬禮!”,哀悼的拳頭落於左胸。

我蹲下身,放下一支潔淨的白花。

祭奠的人群在原地閒聊片刻便散儘,所有人都要恢複正軌的生活,抗擊巨人的日子還會繼續。

這樣聖潔的花,會在墓碑前枯萎,又會在新的墓碑前盛開。

不滅的理想中孕育出不可磨滅的曆史,人類向來如此。

靜靜立於冰冷的墓碑前,微風拂過,像是母親的親吻,我差點忘記旁邊還有一個人。

溫熱包裹著我的手,輕輕扣住五指,我抿抿唇,忍著眼眶的酸澀彆過視線,他竟大著膽子掰回來。

一片深綠宛如春天嘩然的青山,卻又像炙熱熔岩般無法讓人無視,他的神色相比剛剛的悲哀柔軟了一些。

透過眼眸,我看到一個寧靜的世界,一個倒映出澄澈的自己,陽光仿佛是融入了他的眼睛。

我再也控製不住,不由得埋下腦袋,下一秒失聲痛哭。

鼻息傳來他身上乾淨清冽的氣味,可以聽見他的心跳聲,咚咚地鼓著我的耳膜。

我聽見他在我頭頂歎了口氣,攬過我的肩膀,一手環住腰,哄孩子一樣輕輕拍背。

所有情緒在這一刻找到安放之處。

艾倫的嗓音微微顫抖,帶著小心翼翼。

“難過的話就哭出來吧,明明在這之前,你都很冷靜的啊……”

他將下巴輕擱在我頭頂,用懷抱無限包容我無法控製分貝的痛哭。

我想多躲一會兒,啞著嗓子輕輕說道。

“這種事…果然接受不了…”

他的手臂隨著我的每一句話都在慢慢收緊,不知不覺將我徹底圈住。

我搭在他後背的手止不住顫抖著,濕潤的臉頰隻想埋得更深一些,好將我這幾天沒有得到的安慰全部加倍還給我。

艾倫低下頭,翡翠般的眼眸與我對視,輕拍後背的手撫上我濕漉漉的臉龐。

“愛斯保持這樣,我覺得很好。”

眼裡依舊打轉著淚水,我忍住沒讓表情太過難看隻是微微睜大眼,短促痙攣地呼了一口氣,生根似的定住。

他似乎看出我的懷疑,又篤定了一遍。

“這樣就很好啦。”

渾厚的嗓音突然響起。

“愛斯!著急送死的家夥!你們怎麼還在這裡啊!”

讓正衝著這裡喊。

阿爾敏有些尷尬:“讓,我們來的不是時候。”

讓:“?”

我和艾倫並沒有馬上有要分開的意思。

阿爾敏又道:“……嗯,打擾到你們了嗎?就是……韓吉隊長讓愛斯去做個全身檢查……”

………

“抱歉…我隻知道她體內有異常高的毒素,心臟幾乎壞死,可她竟然還活著!這完全不是普通人類可以承受的……”

披著白大褂的醫生緊張地望向我,額上冒出細汗,仿佛在看一個怪物。

算了,隨便吧。

“啊…真是難辦了。”

我緩緩移開視線,其實我並沒有覺得多難受。

或許是因為那個哨聲。

在心臟啃噬我的到底是什麼東西呢?

我沒作聲,這件事顯然不能透露給調查兵團外界。

手輕輕撫上心臟的位置,不經意間觸到那冰涼的金屬徽章。

這裡有什麼?

“愛斯!”

我拐過走廊,艾倫已然等候多時,卻憂心忡忡地望著我。

“你的身體……”

嘴角微微莞爾,我抬起頭道:“我中毒了。”

或許是因為我回答得太直白,翡翠般的眸子驟然緊縮,他緊緊抓住我的肩膀。

“!誰…是誰做的?”

“不知道……雖然對我的影響大不到哪去,但是這人或許和女巨人有關係。”

“果然是那個哨聲吧!這難不成也是她的能力……”

“能做到這樣的,應該是魔女之類的東西吧。”

我緩緩移動視線,指著心臟的位置。

“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蠱蟲。”

從醫生無法得出結論時,我就猜到了。

雖然很惡心,但盤踞在我心臟的也不會是一隻普通的蠱蟲。

我死,它也跟著滅亡,我活,它也生。

會一遍又一遍地折磨我。

竟然會被魔女暗算…

可它到底是什麼時候出現在身體裡的?連它出現的時間都無法估算,我已經鬆懈到這種程度了?

我壓製蔓延到嗓子的腥甜。

“沒有人能殺死我,艾倫,你隻要記住這個就好了。”

毒素嗎?雖然這些疼痛難免會讓我有一些極端的想法,但我不會死。

他輕輕怔住,又道:“就算你再怎麼遊刃有餘,我也不願意看到那個場景,因為你也會疼,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