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最後一天,朦朧之際,我實在沒有撐住,被鐐銬吊在半空昏死過去。
然後我又被疼醒,像是心臟裡有什麼東西被摳出來了。
我忍不住嗚咽起來,痛的渾身顫抖,抬起頭又重重低下,汗水混著血液順著脊背一路淌下。
“操!”
我掙紮起來,卻拚命壓製著用時空間逃脫的想法。
不行,還不是時候。
忍住…一定要忍住。
痛暈過去後,又被新一輪的疼痛驚醒。
地牢的門開了,幾道身影闖進來,強行為我換上乾淨的白衣。
為我換衣服的,是阿尼。
還好。
她從始至終都很平靜,我恢複先前的癲狂,哆嗦著唇,時不時喊一句“非禮啦!”
還作勢要衝出去,沒想到吃了一套漂亮的西方格鬥技。
還好沒有打臉,或許是看到我身上一直未處理的傷疤,所以沒有下死手。
又或許是想讓我死得漂亮一點。
也是這麼一掙,舊傷也被拉扯到,又有灼熱的液體湧出來,我頓時呲牙咧嘴,蜷縮成一團開始耍無賴。
神經病就應該有神經病的樣子。
我不禁瞥向她大腿旁掛著的立體機動裝置。
馬可的…
我仰起頭,望著天花板。
在我淚眼斑駁的死皮賴臉下,她雖然有點不耐煩,但見我瘋瘋癲癲,可能是覺得我搞不好會乾出什麼流氓事,才肯加了條五分褲。
不過褲子是我自己穿的。
………
“懺悔吧,願神保佑你。”
“滾。”
“……果然已經半瘋了,這種刑罰魔女也受不了嘛。”
“滾。”
“彆同情她,這可是魔女…就算以前是貴族……”
“滾。”
額發半遮住視線,我提前哭腫了眼,走得跌跌撞撞,腳上掛著沉重的鐐銬,早就被磨得破皮,筋脈儘斷的雙手緊緊捆在身後,已經開始發紫。
我低垂著頭,時不時發出幾聲癲笑,揚起的嘴角似乎因為疼痛而更加興奮。
我覺得我可以拿一個艾爾迪亞版的奧斯卡小金人。
天空是灰色的,雲層被裹挾的水分拉得很低,壓在頭頂像是崩潰的天花板。
神官跟端菜似的捧起我的心臟,總覺得她下一秒就會低頭啃下去,還派憲兵拽著我走。
圍觀在街邊的群眾與法庭上的表現無異,永遠都是一片可怕的寂靜。
我直挺挺地站好,被綁上木樁的那一刻收起所有笑容。
底下傳來人群的抽泣聲,隨後抱怨越來越多,宛如爆發的山洪,響自四麵八方。
“為什麼要處死格雷特小姐?憲兵團真的有證據嗎!”
“調查兵團離公爵府那麼遠……”
哭泣與說話的大都是來自羅塞之牆的平民,貴族這個時候應該都躲在樓房裡觀望吧。
眼裡閃過詫色,人群出現暴亂,甚至有人想踹倒憲兵撲上來救我。
!
憲兵們急忙點燃火焰,慌慌張張地去隔開群眾。
不知道在什麼地方的心臟突然覆上一層可怕的寒意,一抹尖銳印在表麵,甚至有粘稠的唾液落下。
那個神官…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
我一陣戰栗,那顆心臟就像被野獸叼住,隨時都有可能被咬開。
“動手!”
我下意識喃喃一句。
一顆漆黑衝向我,徑直打穿額頭,劇痛閃過一瞬,與此同時,騷亂的人群裡爆起一聲恐怖的槍響。
拽開藍黑色的柔軟絲線,我頓時神經氣爽,力氣全部恢複,順便摸了摸心臟的位置。
回來了。
我踩進通道,傳送至艾爾文所在的屋頂,這裡早已埋伏好,住在這片街道的普通群眾早就去看我的火刑了,此刻在地麵閒逛的都是調查兵。
“愛斯,立體機動裝置。”
莫布裡特舉過來一副新的裝置,我才想起來原先的那副被憲兵沒收了。
“謝啦!”
我接過,撕掉白色長袍的下擺至胯部,在原地快速穿戴好後也探出腦袋,隨著眾人屏息凝神的方向望去。
阿尼和三人組還在說著什麼,她站在地下通道的門口死活不肯進去。
“你做的很好,還有你父親提供的情報顯示,利昂納德在壁外調查那天的確是缺勤,是她的舍友幫她報道的。”
他緩緩回頭看向我。
“也就是說,我們的猜測是正確的。”
韓吉笑眯眯地朝我比了個大拇指,眼鏡下的紅褐色雙眸彎成了月牙。
“愛斯,演得也很棒哦!”
調查兵團還是趁早給我頒獎吧,裝瘋的代價實在是太大了。
在阿尼麵前的臉可算是全部丟光了。
算了,無所謂。
“爆我頭的是誰啊?槍法蠻準的。”
本隻是無心一問,我卻聽到一個意想不到的答案。
“是我。”
一個扣著兜帽的人蕩了過來,穩穩落在屋頂上,身後濺起薄薄的煙塵,背著一把倫威克式擊發槍。
艾爾文:“他應該算你的同期生,是夏迪斯教官特彆推薦的。”
“誒?我怎麼不記得104期裡有槍法這麼好的家夥,你叫什麼名字?”
我不禁好奇起來,兜帽被微微掀起,露出米白色的微卷額發以及一雙略顯狠戾的紫羅蘭色雙眸。
“盧卡斯。”
臥槽。
“我記得你,格雷特。”
我莫名有點激動。
“哦哦哦哦!你還記得我啊。”
“不僅是你,還有那位可以變身巨人的耶格爾,因為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你們欺負我不會說話,耶格爾為了你把我揍得很慘。”
他波瀾不驚地解釋道,神色沒有半分變化,就像陳述一件像吃飯睡覺般普通的事。
“……”
我剛要無語,然而隻是一瞬,寒冷的空氣被狠狠劃破,我們已經來不及繼續聊天。
偽裝卸去,我看到惡魔露出獠牙,爬滿紅暈的臉龐綻開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