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空中抓住他的手，把他向遠處甩去，他的背影在我的注視下，從爆發的金光中赫然變成了一個尖耳朵巨人。

我猛然驚醒，才發現現在已經清晨。

“我做了個很長的夢……”

我不自覺脫口而出，像是迫不及待分享成功的孩童。

【我也是。】

這一次，我竟看不清他的神色。

……

樹稍間跳躍的陽光被此起彼伏的風打散，溫熱泄露窗戶，留灑一地斑駁晃動的碎影，似那持續流失的時間，與紙頁上潦草的字跡相襯映。

倒計時上的數字翻轉了一遍又一遍，桌上堆疊的試卷早已擋住視線。

像不知天高地厚的幼雛懷惴對世界的好奇，試圖伸展羽翼在天際刻畫下一道屬於自己的印記。

唯一沒變的是，他一直在。

一年了。

那些從未被宣之於口的話語被掩埋在大雪之下，枯乾的常青葉片，散發著油墨清香的名字

我如願畢業，考入外省名牌的美術學院，徹底逃離了這個地方。

進入大學以前，我換了手機和電話號碼，帶走了那把吉他和一些媽媽以前的照片。

外公留下的遺產也足夠支撐我到大學畢業。

可在我拖著行李箱登上列車的那一刻，艾倫沒有像以前一樣再向前，陪我繼續走下去。

我沒想到我已經被他慣出這種貪婪的心思。

就像是有一層屏障把他攔在那裡。

我隔著窗戶看他，手貼在玻璃上。

我發現，我真的看不清他的臉了。

他的嘴角彎起，竟笑的飄渺，身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像蒲公英般被吹散。

“不要…”

不好的預感竄上心頭。

不要走。

【我們會再見的。】

再見，是多久呢？

我還沒從這突如其來的分彆緩過神，隔壁傳來一陣悅耳的聲音。

“你也是去上大學的嗎？”

鄰座的是一個女孩子，當我看過去時，這張臉竟如此熟悉。

應該是年輕了很多。

“啊…嗯嗯。”

我有些倉促地點點頭。

她笑起來，問我是哪所大學。

“xx美術學院。”

“哇！我們是一個大學的誒！我叫江凡。”

“林奕。”

江凡比我小一個月，可她看起來卻成熟得多。

我出生的第一個月，那天是母親的忌日。

……

在之後的幾年，那個人徹底消失在我的生活裡。

陪伴我五年的人不見了，一開始我很不習慣。

大學不再有曾經的壓抑，我可以和舍友一起去吃海底撈，看電影，可以和她們一起交流未來，可以看著她們一個個談上戀愛…分手…再談戀愛。

“林奕怎麼還不交男朋友呀？”

剛剛墜入愛河的江凡臉上都掛著粉色，笑眯眯地問我。

畫板上的筆猛然停住，筆尖在畫麵上顫抖了一下。

我沒有立刻回答她的問題，她倒是把臉湊到了畫板麵前，看看我在做什麼。

“誒？又是他啊，他是外國人嗎？真的不是你的男朋友？”

我搖搖頭，指尖的筆灰擦出一道淺淺的灰塵。

“我很感謝他。”

“你的哥哥？你們長得也不像嘛。”

“我們沒有血緣關係。”

“啊？鄰居？”

“不是。”

我怕自己會忘記。

江凡的男朋友是舍友們測試過的，她穿婚紗的那天真的很美。

25歲那年，她走向了正確的人。

那一刻，我有點淚眼婆娑，卻不知道什麼原因。

婚禮結束後，她抱著我哭得稀裡嘩啦，嘴裡不停的說謝謝。

那一年，我也25歲，徹底逃離了那個小縣城。

江凡結婚後的兩個月，是大學的同學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