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能不能再快點。”船裡一個少女臉色慘白地探出腦袋問道。

她大約十五六歲，身穿一身白色布衣，頭戴一頂鬥笠，是一副江湖俠士的樣子。眉眼是青澀的，眼神卻帶著點狠戾。

船老大氣道：“我理解姑娘想趕在元宵節晚飯前和家人團聚，可是水流就這個速度，我也沒辦法啊。”

少女不言語。

船老大自覺剛剛說得話紮心了點，有些不忍，便安慰道：“沒事，等我們靠岸，應該差不多到燈會開始的時間了，你可以走一走，看一看......”

“絕對不行！”少女斬釘截鐵道。

良久，少女歎了口氣，跌坐回船裡苦笑，心想：“白耐冬啊白耐冬，叫你看著烏鴉就追，這下誤了時間自求多福吧！”

看出這個客人不是好相處的，又瞥見她腰間形狀奇怪的兵器，船老大接下來的路上便不再開口。

小船靜悄悄地飄過夕陽，在最後一絲餘暉落下時泊向渡口。

白耐冬扔下幾枚銅錢，急不可耐地跳上渡口，向大街上奔去。可是此時街上已經聚集了很多等待燈會開始的行人，想快速移動幾乎不可能。

白耐冬踩著柳樹，兩三步飛到屋簷上，在底下眾人的驚呼和喝彩中繼續奔跑。

這條街長得很，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烏溪的慈安寺最近來了一個叫賀木子的俗家弟子，年紀三十多歲，但是卻有著驚人的美貌，看著反而要比二十出頭的青年還好看許多。據說是遺塵大師早年收的徒弟。

可是眾人隻知道遺塵大師有個叫白耐冬的弟子，是個混世魔王，寺廟都忍她不下，兩年前由她浪蕩江湖去了。

賀木子像是白耐冬的反麵，和誰說話都好聲好氣的，做事也勤快，深得寺廟上下的喜歡。雖然自稱是個商人，但是並不見商人的市儈之氣，反而對修繕寺廟，補充經書等事出手大方。

最近元宵節降至，僧人和俗世不同，元宵節需得點敬佛燈，潛心禮佛。但賀木子是俗家弟子，不必受此約束，眾僧人便攛掇他回去見見家人。賀木子一再推辭表示家裡太遠，趕不及時。僧人們又向他推薦烏溪的燈會。

大家七嘴八舌討論起來：

“我還俗前就聽說烏溪的燈會在整個懷璧都有名，特地過完一個元宵節才剃度出家！”

“就是就是！你看過烏溪的紙燈籠嗎？兔子燈，蓮花燈，像活的一樣！”

“彆忘了去湯記粥鋪那的芝麻湯圓，紅豆湯圓......嘿嘿嘿美滋滋！”

“那算啥啊！李記麵館元宵節特供牛肉麵才是烏溪一絕！”

“咦？木子師兄，你的眼睛怎麼了？不舒服嗎？一直在眨......”

賀木子乾咳一聲：“華青方丈您好，我正在找師弟們詢問元宵節攻略。師弟們雖然對此等俗世之物毫無眷戀，但秉持著友善互助的原則，硬是幫我想了不少。木子深受感動，還請方丈您不要責難他們，要怪就怪我玩心太大吧。”

眾僧人回頭看見華青方丈，嚇得冷汗直冒，變成一隻隻沉默的鵪鶉蛋。聽見賀木子幫他們解圍，又紛紛投去感激的目光。

華青方丈雖然滿頭黑線，但好話歹話都讓賀木子說了，隻得道：“你去吧，我不怪你。”

就這樣，本來對元宵燈會並不感興趣的賀木子不得不進城消磨時間。

他去了湯記粥鋪吃了湯圓，正準備去了李記麵館嘗一嘗元宵特供牛肉麵，突然周圍的花燈全部亮了，整條大街金碧輝煌，美輪美奐。人們都開始駐足欣賞。

突然人群中有人大喊：“屋頂上好像有人影，她看著不太對勁。”

賀木子順著那人所指看去，隻見屋脊上確實站著一個人，那人腦袋埋在胳膊裡，身體搖搖晃晃，眼看就要掉下來。

底下這麼多人，掉下來引起騷亂和踩踏事故怎麼得了。況且從那個地方掉下來雖然不致死，但或許會受傷。

賀木子抓起李記麵館的梯子，道：“借用一下。”

“好嘞！都給這個客人讓讓地方！”老板爽快答應，並幫忙吆喝。

賀木子架好梯子，一級一級踩著爬上屋頂。

“小孩兒，你沒事吧。”他儘量不嚇著她。

可是白耐冬卻雙眼通紅，惡狠狠地突然看向他，這眼神讓賀木子一愣，心裡發毛。

白耐冬閉上眼睛，為了保持平衡蹲下身來，深吸一口氣道：“你是誰？”

見她可以對話，賀木子鬆了一口氣，解釋道：“我是慈安寺俗家弟子賀木子。你呢？”

白耐冬臉上還掛著淚痕，她用袖子凶狠擦去，強作笑容，卻顯得更加猙獰：“師兄你好，我是白耐冬。”

......

原來是她。倒也符合賀木子心中對混世魔王的想象。

賀木子猜測道：“你的眼睛是怕光嗎？”

白耐冬冷笑道：“發瘋你看不出來嗎？不想受傷滾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