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順著窗簾的縫隙流瀉在床上,飛鳥白歌支起身子,裙子已經皺的完全不能穿了,她隻能穿著宍戶的襯衣,然後發消息拜托森把自己的行李用電梯送下來。
她小心的拉住窗簾,將陽光隔絕在外麵,她之前問過鳳,鳳說宍戶昨天做了十二小時的手術,大概很累吧。
她洗漱完畢後,打開冰箱,取出了麵包和牛奶,往廚房走去。
廚房亮著燈,白歌很少見過這種燈光,和平常的白熾燈不同,那種燈光比一般的燈光亮很多,而且帶著一種冷肅,她輕輕的推開了廚房,驟然愣住了。
這,根本不能稱之為廚房。
本身該屬於廚房的櫃子已經被拆除了,她看見,房間裡頂上裝著一個她在電視劇中的手術室裡看到過的無影燈,巨大的圓形燈盤垂下來,像是一隻睜開在天空的巨大眼睛,燈光帶著一種冷意,俯視著那白色的手術台,這個手術台,是可以躺下一個人那樣的,上麵鋪著一塊白色的醫療布,白歌清楚的看見,白色的布上,是那被切成小塊的肉。肉上帶著鮮紅的血,那血浸濕了白色的布,在上麵氤氳開去,無影燈上輕微的映射出這鮮豔至極的紅色,像是那雙俯瞰著手術台的眼睛流下的鮮紅血跡。
她被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後退一步。
鮮紅的顏色幾乎成為了這間房子的唯一的顏色,她幾乎站不住,伸手扶住了身邊的櫃子。
那是一個工具台,上麵放著兩個白色的醫療用品放置盒,一個裡麵放著8把手術刀,刀片型號刻在刀片的根部,它們都是乾淨的,銀色的刀在燈光下閃爍著光芒,鋒利而且冷銳。另一個盒子裡麵隻放著一把刀,上麵已經沾了鮮紅的血。血在白色的盒子裡異常,幾個白色的血點落在盒子的周邊,像是小小的梅花。
10號、20號、23號、24號手術刀用於切開皮膚、皮下、肌肉、骨骼,11號刀片用於切開血管、神經、胃腸道及心臟組織,12號刀片用於膝部、五官科手術,15號刀片用於深部組織及眼科、冠狀動脈旁路的移植術等組織的切割。
冰冷的燈光之下,這是一個白色的墳墓,也是一個白色的祭壇。
這個白色的祭壇旁邊,放著一個冰櫃,她打開冰櫃,看見了裡麵,是已經凍住的、小包小包的肉。肉和骨頭分彆裝在袋子裡麵,整潔整齊。下一層是手術刀和一些她不知道是什麼的藥品。
冰冷的氣息幾乎將她吞沒,她極力冷靜下來,支撐著站起身來,再次去看案板上的肉。
她不斷的深呼吸,極力找回自己的理智。
那、好像是牛肉。
是牛肉。
她漸漸的冷靜下來,她反複確定著,那就是牛肉。
仿佛心裡的一塊大石頭放了下來,但是她又重新緊張了起來,他為什麼會這樣做?
宍戶亮感覺到自己從未睡過這麼沉,沒有任何夢境,隻是沉沉的睡著,仿佛墜入深海之中。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接近中午了,他從來沒有睡過這麼久的懶覺。
"白歌。"他喊她的名字,卻看見了廚房打開的房門。
他驟然感覺到頭嗡的一聲,他幾乎是衝到廚房前,仿佛心裡最陰暗的角落被她看見,他感覺昨天的那些短暫的幸福就像是鏡花水月一般,轉瞬之間就會消失。
房間裡的燈已經被關住了,他是醫生,術後的善後工作他從未做過,因此很多時候在家切割完那些肉之後,經常就會去睡覺或者休息,什麼時候有空才會去收拾一下。昨天就是這樣的,他根本沒有想起自己沒有收拾這裡的東西。
他猛的衝到手術台前,上麵的東西已經不見了,他打開放在一邊的冰櫃,裡麵也空空如也。
他感覺自己仿佛在高樓中往下墜落,所有的一切都是冷的。
"亮,我回來啦。"溫柔的嗓音輕輕的從門口響起,他驟然轉身。
白歌手裡拎著簡餐,穿著一條深藍色的牛仔褲和簡單的白襯衣。
他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要現在吃飯嗎?"她溫柔的笑著。
"你、你看見了。"他低聲說。
"嗯,我看見了,你是想做牛肉火鍋嗎?"她溫柔的笑著。
他後退了一步,盯著她的眼睛。
"吃飯好嗎?"她輕聲笑著。
"我想殺人。"他突然說出了這句話。他的大腦告訴自己,找個理由騙她,或者拒絕解釋,但是,他幾乎沒有思考,就說出了這句話。這樣她就會走吧,離開他這個陰暗到幾乎瘋狂的人。明亮的窗戶就在他的身後,那絢麗的陽光,將他的臉分成了一半明亮一半黑暗。
"嗯。"她溫柔的笑著。
"白歌!"他喊道。
"你不是想殺人,你是想殺江上醇一。"她放下了手裡的簡餐,徑直走到他的麵前,溫暖的陽光落在她的身上,她的眼睛明亮如同寶石。他能聞到她身上的氣息,那種白玫瑰和仙客來的氣息,那種極其溫柔而且安寧的氣息,就像是那些溫柔的文學作品,就像是川端康成筆下的那些纖細而且美麗的句子一樣。他驟然感覺到自己的肮臟和卑鄙。
"是,我在這裡,殺過他一百次。"他低聲說,聲音沙啞,卻帶著濃烈的恨意,"我真恨自己,當時為什麼不殺他,為什麼讓他這樣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