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 想撈起水中的明月,又怕打碎月亮……(1 / 2)

“公子此番前來南州,想必便是為了與揚州沈氏談事吧。”葉之玄道。

“沈家並不值得我奔赴千裡,”陳習彧搖頭,“我是來找一個故人的。”

葉之玄眉頭微皺,他當然知道陳習彧口中的故人指的是沈執荑。

想不到沈執荑那般輕佻浪蕩的女子,居然真能夠得到君王的幾分真心。

說起來,他初見帝王時,也曾震驚於昔日友人居然是天子這件事。

“葉卿的奏折上都寫著,沈執荑與她夫君琴瑟和鳴,舉案齊眉。可為何我這次見她,她卻那般憔悴?”陳習彧目光落在葉之玄身上。

五年前,他回到南洲,目睹沈執荑成婚,更是親眼看到她與夫君婚後蜜裡調油的日子。

陳習彧讀的書,受的禮,不允許自己破壞彆人夫妻和睦,舉案齊眉,更不允許自己覬覦臣妻。

可倘若不是呢?

這幾年,他讓葉之玄盯著南州城,遷他至南州城做刺史,也是希望他能庇佑沈執荑。

這幾日暗衛所告訴他的,卻是沈執荑這些年的不易。

葉之玄這些年一直都在謊報。

帝王不需要多說什麼,輕飄飄的話就已經讓人局促害怕。

陳習彧瞧葉之玄斟酌著,不敢隨意回話的樣子,心裡也約莫有了底。

葉之玄忙跪下:“公子,臣亦探聽到這些,想來……想來是那李存平日在外麵裝的溫柔體貼。”

陳習彧又問葉之玄:“葉使君,我聽大夫說,沈執荑中了毒。”

他沒有記憶,心中沒有對沈執荑的喜歡,但既然那人從前與自己有牽扯,他就要承擔應該的責任。

他看出葉之玄的害怕,笑道:“葉使君不必害怕,我給你將功贖罪的機會。”

“換掉沈執荑的藥,派個人去沈家護著沈執荑,不惜一切。”陳習彧道。

葉之玄聽到這話如蒙大赦,忙俯身跪拜:“是。”

陳習彧繼續敲打道:“你從前流連煙花巷柳,與一名為抱琴的歌妓私定終身。後來抱琴為沈執荑所害,你怕是心裡一直怨著沈執荑。”

葉之玄被陳習彧這幾句話嚇得冷汗涔涔。

陛下不是遇刺失憶,怎麼還能知道這些事?想來應該都是來南州這幾天剛查到的。

不過幾天時間,陛下竟連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都查了個清楚……實在令人心驚。

“我不會追究這些錯漏,畢竟這些年你在南州所做所為甚好。”陳習彧道。

葉之玄暗自鬆了一口氣。

他還擔心陛下動怒,不過這般看來,陛下和先帝比起來還當真是好脾氣。

隻是他一想到抱琴是被沈執荑害死的,心中就憤怒難當。

陳習彧看出他的不忿,問:“葉卿可有不滿。”

“臣不敢。”但葉之玄仍覺得這是個上眼藥的好機會,“臣隻是想起抱琴了,陛下您沒失憶前還聽過她彈琵琶。”

陳習彧想都沒想道:“不可能。”

他無比確信:“我不可能去那些地方,我自幼也不喜歡聽那些靡靡之音。”

葉之玄聽到這句話卻覺得奇怪。

很多年前,陛下去過抱琴那裡聽琵琶,不僅是聽過,陛下甚至救過她一次。

他還以為陛下會記得抱琴的。

葉之玄見提抱琴沒用,便換了話頭:“臣是擔憂您。那沈執荑臣自幼相識,實在不是什麼好人。”

此話一出,屋內四下靜默。

陳習彧:“你很恨她。”

是恨,甚至不是討厭。

葉之玄跪在地上,沒想到陛下說話竟如此不留餘地。

陳習彧意識到過去五年,他實在不該派人去照顧沈執荑。人都是會有私心的,他所謂的幫襯,或許在過去五年裡從未起效過。

“葉使君,不要揣測上意。”陳習彧丟下這句便轉身往外走。

言語淡薄,聽不出喜怒。

說到底,沒了記憶的陳習彧,便是再體貼沈執荑,也不會為了一個他人婦,去疏遠自己的心腹。

“今日便到這兒,葉使君彆過。”陳習彧和葉之玄一同出門,他也想去見見沈執荑。

隻是走到門口他便看到不遠處李存將沈執荑送上那車。

兩人相互扶持,瞧著倒是對恩愛的眷侶。

葉之玄瞥見遠處的人,又瞧陳習彧若有所思的表情,提議道:“可需要臣去攔下?”

陳習彧的手指敲了敲玉扳指,沒說是,也沒說不是,隻是像是不經意般提起:“我記得過幾日你打算把江東、江南的士族請來?”

“是。”

陳習彧:“把李家添上。”

陳習彧淡然轉身,像是並不為沈執荑掛念,他心中也沒有鄙夷。

他隻是覺得可惜,可惜沈執荑那樣的美人,居然嫁給這般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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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執荑又搬回了縣公府,府上除了妾室們,還有位故人也來瞧了她。

原本靠著小榻默默不語的沈執荑一見來人,便起身迎她:“淑瑤,你來了。”

淑瑤是她的陪嫁丫鬟,也更是她打小一起長大的朋友。

她小時候是住在太平街的。

太平西街對麵就是南洲有名的歡場,平日裡脂粉氣就漂浮不絕,入了夜,對麵的笑聲更是陣陣難歇。

而沈執荑就是在這樣的環境裡長大的。

她們這條街上住的大多是些窮苦人,以及那麼些做暗門子的。

而她的母親從前是賣藝的,雖然過得苦,但卻不算最下賤。

沈執荑坐在院子裡,陪嫁丫鬟淑瑤給她遞過藥,話裡滿是關心:“娘子總是不愛喝藥。”

沈執荑接過淑瑤的藥,恍惚間就像當年從抱琴手中接過藥。

世人隻知她逼死江南名妓抱琴,卻並不知道她與抱琴是同在太平西街長大的。

她曾感染時疫,是抱琴送了精貴的藥,把她從閻王那搶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