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習彧語氣認真:“沒有人生來就是壞坯子,你隻是想活下去,你從來就沒有錯。”
沈執荑咬著糖糕,眼淚卻直接砸到手上。讓她落淚的從來都不是苦難風霜,而是甜蜜與溫暖。
陳習彧不知道為什麼沈執荑明明都吃了糖糕,反而哭得更厲害,有些手足無措。
他攏她入懷:“都怪我,怪我沒早點遇到你,讓你吃了那麼多苦。”
沈執荑的眼淚掉在陳習彧的月白衣裳上,暈染開一片濕潤,她心裡的難受也隨之散開。
她甕聲甕氣道:“嗯…”
不怪你。
沈執荑在心裡小聲道。
能夠在被人恥笑時遇到為她辯解的人,能夠在差點被繼父侵犯後等到那扇為她而開的門。
她已經很幸運了,遇到陳習彧已經是老天爺給她為數不多的垂憐。
人不能太貪心的,貪心是會有報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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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花閒走後,沈執荑便開始悄悄收拾東西,為了麻痹李存她偶爾也對他笑笑。
李存以為沈執荑是終於放下過去的怨懟,打算與自己好好過日子,特地下令撤了暗地裡監視她的人。
夏橘的傷還沒養好就開始替沈執荑做事,這日她剛想替沈執荑挽發就被拒絕。
沈執荑壓下她的手:“不必了,春嬋來就好,你傷還沒好全先歇著吧。”夏橘神情一怔,隨即退到旁邊,默默擦著眼淚。
今兒是元日,春嬋給沈執荑挽了個很高的發髻,最後拿起一支發簪插進她的發裡。
好巧不巧,是陳習彧前不久送她那支。沈執荑盯著發簪上水靈的紫瑪瑙,最終還是沒有把它從頭上拔下。
院裡的下人都知道李存現在對她態度的轉變,如今縣公府的人對她遠比從前恭敬。
沈執荑沒有太在意這些事,她隻想著到時候該怎麼騙李存在和離書上簽字。
花閒找來了,她兌現了當年對抱琴的承諾,如今她得替她自己活一回。
從前她無比盼望二月初十這一天,因為她答應抱琴隻等到五年後的這天。
她早就不想活了,原本想著兌現承諾就去死的,就去和心心念念的少年重逢。
若是有緣,就像書裡那樣雙雙化蝶,看遍人世風光;若是無緣,那就來生再重逢。而現在,陳習彧沒死,她的喜歡沒人會再理解。
沈執荑聽多了化蝶的、化鴛鴦的故事,她從來都不怕死,可如果她的死沒有意義呢?
活著看不清腳下的路,死也不能留下痕跡。
“夫人,餃耳煮好了。”管家讓人端上來一盤餃耳。
沈執荑知道管家是陳習彧的人,他送餃耳來並不意外。
今兒是元日,但縣公府並不比往日熱鬨。自從上次寺廟那事後,李存不僅與王夫人大吵一架,還打死了王穎慧。
隻是沒過兩天,王夫人就稱病了。李存這幾日忙著處理公務和儘孝,便沒空閒來找自己。
因為王夫人稱病,今年除了打發那些親朋故友,連飯都沒能一起吃。
不過沈執荑樂得自在,她隻想和家人吃團年飯,並不想和李家這些人迎來送往,假裝親近。
沈執荑挑了個餃耳,看到蘸料時動作遲滯了片刻,隨即沾了點,入口是熟悉又陌生的微辣。
陳習彧喜歡吃辣口,以前她也覺得不可思議,像他那樣看起來仙氣飄飄的人,居然喜歡吃辣口。
甚至於,陳習彧可以說是無辣不歡,吃得極為重口。
陳習彧還會開玩笑般道:“日子太平淡,總得找點刺激的事。”
後來兩人熟稔了,她才知道真正的原因。陳習彧的母親是夔州長大的,那裡的人都喜辣,他便如母親般喜歡吃辣。
沈執荑嚼到一處硬物,吐出來才發現是枚銅板。
管家馬上道:“哎喲,夫人,這次餃耳裡隻包了一枚銅板,就被您吃到了。看來今年您的運氣不得了啊。”
沈執荑聽到奉承的話若有所思,隨即又挑破了幾個餃耳。
五個餃耳三個都包了銅板。
沉默片刻後,沈執荑歎了口氣:“賞。”
終究是管家的好心,她卻隻吃了兩個餃耳便不再食用,早早睡下。
隻是還沒躺下就摸到了枕側的紅包,她打開紅包裡麵沒有放銅板,而是放了一袋被紅繩封著的種子。
再扒拉片刻,她才拿出被種子壓住的紙條。
“紫藤花架被燒了可以再種。”
這不是她所熟悉陳習彧的字,可細看又有些相像,隻是比起從前的端正工整,這字寫的力透紙背,一撇一捺都看得出字跡主人的張揚。
沈執荑捏緊紙條和紅包,她開始想,二月初十開春後,比起悄無聲息地離開,或許她可以試著再種下新的花。
親自種下屬於自己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