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令人絕望的是,手機一直提示沒有信號。
眼淚一顆一顆地砸到手機屏幕上,撥到第六遍的時候,終於撥通了。
她喉嚨嘶啞得厲害,“舟恙哥,我現在在……”
“喂,你好,是關祈嗎?”
關祈神情一頓,止住了話。
“我是鄭苓情,舟恙剛才去上廁所了,他手機叫我幫拿著,你是有什麼事嗎?”
她壓下喉嚨裡的哽酸,拜托這唯一能求助到的人,“不好意思,你能讓舟恙哥現在來學校接我一下嗎?或者幫我告訴聞然然我在學校裡,我手機快沒電了,我現在在……”
她打斷了她,為難道:“不好意思啊,舟恙可能不太方便,等會我們還要一起去醫院看一位老師,他情況比較緊急。你有事的話看一下再能不能通知其他人。”
“嘟嘟——”
鄭苓情說完,關祈手裡的手機就徹底黑了屏,連她的最後一絲希望也湮滅了。
她怔怔地看著在自己眼前熄滅的最後一點亮光,周圍又重新陷入黑暗。
食令飯店裡。
鄭苓情低著頭,麵無表情地把通話記錄刪掉,剛把聞舟恙的手機放回餐桌上,聞然然他們幾人就進來了,聞舟恙跟在最後邊。
他們剛才吃到後麵,吃飽了的聞然然非要拉著他們幾個去幫她選程易斯的生日禮物。
男生們被她這個小祖宗鬨騰得厲害,鄭苓情對娃娃不感興趣,笑著看他們被聞然然拉出去,自己坐著等他們。
他們出去了十幾分鐘左右,鄭苓情就聽見聞舟恙落在包廂裡的手機一直在響,她拿過來看見是關祈的來電,眼神有一瞬間的晦暗,然後接了起來。
聞舟恙回到座位上,鄭苓情看他拿起手機低頭發了幾條消息,還空出一隻手把聞然然剛要遞到嘴邊的可樂給端走了。
“哥,乾嘛呢,我渴!”
“喝水。”
那一罐飲料剛才幾乎都是被她一個人喝光的,關鍵是她喝完有脹氣的毛病,聞舟恙不可能再繼續放任她貪嘴下去。
聞然然習慣了聞舟恙從小給她立的規矩,栓她跟栓個猴兒一樣。
她憤憤地給自己倒了一杯白開水,轉頭問鄭苓情:“苓情姐,吃完飯你們還去醫院嗎?”
“剛才老師已經打電話來說讓我們不用去了,他睡得早叫我們不要去打擾他,讓我們明天再去看他。”莊至堯接話道。
“那我們接著去下一趴吧!”聞然然躍雀起來,沒一會又一聲歎息,“唉,就是少了關祈。”
“等周一回學校了我再好好補償她這個沒有周末的小可憐。”
鄭苓情眼瞼低著,沒有說話。
夜風夾著濕冷從小窗戶灌進來,寒意無聲蔓延,她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身上已經被風吹得半乾。
她感覺到自己全身在發著燙,大腦甚至有些混沌,有些分不清自己身處何處。
關祈靠在門邊上,恍惚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小時候,記憶朝她傾泄而來,潑了她滿身的狼藉。
同樣也是潮濕冒著熱氣的地方,甚至比這一方天地還要更小。
七歲的關祈,隻不過把他買的幾袋餃子吃光了,半個月不著家的關建安喝得爛醉,深夜爬起來想煮個餃子吃時,看到卻是廚房滿地的包裝袋和空空如也的冰箱。
熟睡她的被關建安一把從床上拎起來,“小兔崽子,東西是不留你老子一點是吧?老子養你這麼大有什麼用,隻會吃喝拉撒的沒用玩意!”
他喝醉了不是喜歡打人,就是喜歡把她關起來反省,可關祈什麼時候都寧願選擇前者。
她哭著掙紮,一直討饒:“爸爸,我錯了,不要關我,我錯了,我知錯了爸爸。”
關建安無視她的哭喊,把她丟進發著黴的木櫃裡,關上櫃門後拿著一把大鎖上了鎖。
“煩人的東西,再哭明天再關一天!”
她縮在衣櫃裡不敢大聲哭泣,隻能捂住嘴巴低低地抽泣。
關祈不記得在那個櫃子裡呆了多少次,隻要他每次喝醉了觸怒到他,那扇櫃子就是她晚上睡覺的床。
恐怖的不止那漫長的黑夜,還有陳年的木櫃招引來的蟑螂和蜘蛛,會爬到她身上,讓她永遠記得它們細細麻麻的腿爬過她身上時,那令人頭皮發麻的觸感。
那時候的她,活得還不如那些蟑螂和蜘蛛。
小時候躲在那狹暗木櫃裡的她,隻能靠數著數度過漫長黑夜,她不記得自己數了多少次一百下,數到終於迎來天亮,數到她終於長大懂得如何去迎和關建安的脾氣。
可是現在,關祈覺得自己等不來天亮了。
不知道數到第幾個一百下,數到她終於想要放棄,徹底失去意識的那一刻,她甚至幻聽到門外有開門的聲音。
門被拉開的瞬間,關祈身子往後下墜,倒在了一個溫暖的臂彎裡。
“關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