隕落 匆匆結束了(2 / 2)

可是看到他坦然自若的樣子,她想如果是她死了,他絕不會掉眼淚。他已經成長為和她如出一轍的、冷漠的、壓抑的、絕情的人。

“你去了那不勒斯?”

“本來不打算在那裡停留,”普羅修特熟練地點上一支煙,“但是遇到了一個西西裡人,他身上有我追尋的東西。”

“我並不認為販*du或者殺人是什麼明智的選擇。”

普羅修特看著魔女慢慢地轉過身來,心想還是和聰明人打交道輕鬆,不用他費儘心思解釋,橫梗在他們直接無法彌補的隔閡已經不言而喻了。

魔女太了解他了,她為什麼要死、又為什麼一定是他來殺死她,都不用他說明。

魔女看到普羅修特身後的黑暗中藏著幾雙綠色的眼睛。

“這次回來打算留幾天?”

“明天就走。”普羅修特回答。

“看來你不打算和我敘敘舊了,普羅修特,”魔女說,“我還為你收拾了客房,想留你多住幾天,然後第三天早上你再殺我。”

“抱歉,美人,我趕時間。”

普羅修特從懷裡掏出一把帶消音器的手**槍,慢悠悠地上了膛。

魔女依舊站在那裡,空空落落的,手邊白色花瓶裡放著他送早上送來的玫瑰。

普羅修特猜測魔女擁有不可控的修複能力,根據玫瑰花枯死的速度,大致推算出壯烈成仁應該用什麼樣的速率才能有效地將魔女老化。

“事到如今我沒有任何辦法,”魔女說,“動手吧,你之後的路還很長呢,我的普羅修特。”

那場大火所點燃的仇恨,在這陰暗的天花板之下深藏的所有隱晦的愛情,在此時此刻,普羅修特抬起槍的那一刻,被推向痛苦的最高潮。

在魔女轉頭的瞬間,普羅修特對上那雙毫無生氣的灰色瞳孔,有些愛突然被複蘇了,青年的愛、孩子的愛、朋友的愛,交雜在一起魔女死人的瞳孔,他的眼睛像許久沒有看到陽光一般、被刺痛一般,不可見地速度收縮了一下。

他們都有一瞬間的動搖,彼此的崩潰,都是非常冷靜的姿態。

“我的普羅修特,你怎麼才能看清呢?那些你追求的東西,終究會將你吞噬的。”

“我的能力是將人老化,”普羅修特沒有接話.

“範圍和速度由我控製,你沒必要這樣執迷不悟,魔女,你的能力能夠保證這個世界上除了我再沒有人能傷害你了,隻要你稍加考慮,做一些讓步,如何?我先把你老化,你裝作一具屍**體,我把你送到再沒有人打擾的地方,這片街區的寧靜與否都再也不會影響你,我們還可以時不時見見麵……”

“你不殺我自然有人前仆後繼地來殺我,”魔女打斷他,“你不殺我你回去就也會被殺死,不是嗎?”

普羅修特這才真正接受現實,命運一開始就把他們推到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殺人凶手和受害者的孩子不可能有什麼美滿的結局。

“這麼多年你有想過我嗎?”

魔女沒有回答,她隻是沉默,像無數個悶熱的午後麵對他的示愛一樣,抿著嘴巴,微垂著眼睛。

她突然衝向他,握著普羅修特的手,逼著他朝心口扣動了扳機。

“等我死了之後,請你好好看一看,你所追求的烈陽會把這片街區燃燒成什麼樣子。”

魔女的胸口溢出汩汩鮮血。

她的能力是許多用於修複的微粒平均地分散在宅院附近,一旦出現需要修複的傷口,就會快速聚攏到傷口的部位,其他部分便密度驟降,迅速開始衰敗。

於是在子彈擊中傷口的一霎那,這棟宅子從地基開始便猛烈顫動起來。

普羅修特同時開啟老化,那些微粒修複的速度根本比不上肌肉老化的速度。

魔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佝僂了起來,她痛苦地倒下,沒有來得及發出一聲□□,四肢便像被風乾了似的,輕輕一觸便斷裂開來。

魔女的死亡比他想象中快上很多。

擁有替身能力的他就是魔女的天敵。

宅子就要塌了。

普羅修特腦袋嗡嗡作響,沒想到魔女的死亡如此安靜而迅速,他跌跌撞撞匆匆忙忙地跑下樓,在巨大地轟鳴聲中,甩落的碎瓦片劃破他的脖子,險些直接切開他的喉管。

最後的瞬間他看了一眼痛苦掙紮著的魔女,她抬起頭,盯著他,那張蒼老的臉曾經無數次出現在他年少的夢裡。

社區頓時亂成一團,鄰裡街坊從夢中驚醒,從窗戶探出頭,失聲尖叫。

隔著車窗聽見有人大喊快去救救魔女。

他跳上車,逃也似的瘋狂踩油門,明明一開始他就是想要大張旗鼓地宣告自己殺死了魔女,好讓社區的人明白他和他組織的立場,可是此時他卻落荒而逃,像是十年前那個被滅門的孩子,丟下了母親,玩命地亂竄,不知道去哪裡,隻想著快逃!快逃!彆讓他們追上我。

他從後視鏡看著魔女的房子四分五裂,又從哪裡燃起火來。

居民和車輛向著同一個方向跑,而他卻以最快的速度向著相反的方向離去。

普羅修特再也沒有回到這個城鎮。

從此以後魔女和青年的神話在這個街區迅速地隕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