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庭深的聲音又低又緩,讓安知夏實在抵不住困意,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安安乖,睡一會吧。”許庭深的聲線不自覺的顫抖著。
安知夏好像突然放心了般,乖乖的閉上了眼睛。
許庭深緊緊地將她攬在懷裡,總感覺握在掌心裡的手有些發涼,這應該是天氣的原因吧。
安知夏睡得迷迷糊糊,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阿深,”
許庭深將耳朵湊過去,才聽見她說話:“明天叫我起來可以嗎?我還沒給你發壓歲錢...”
“好。”
安知夏說著說著,便氣息漸弱,窗外的鞭炮聲轟隆隆的響起瞬間便蓋過了她的聲音。
這是一年當中最熱烈、最盛大的一天,他的安安降落在了這個世上。
天色微亮,暗淡的清晨光斜斜的照在床前,相貌英俊的少年坐在那,懷裡緊緊地抱著一個人。
許庭深一夜未睡,眼眸通紅,可他見了那一縷清晨光,興奮地渾身戰栗,麵上欣喜得很,輕輕地摸了摸懷裡的額角,在她耳邊說道:“安安,新年快樂。”
可懷裡的安知夏睡得很熟,雙目緊閉,沒有一點反應。
“安安,你不是讓我叫你起來嗎?天亮了,該給阿深發壓歲錢了。”許庭深輕聲道。
“生日快樂,安安。”
“我也給你準備了紅包,你猜一猜今年是多少?”
“安安,大年初一要拜年,不能賴床。”
許庭深一聲聲的喊著她的名字,聲音又輕又柔,但他懷裡人連眼皮都沒動一下:“安安?安安。”
天色越來越亮,那縷光明刺得許庭深眼球發痛,可懷裡的溫度卻在一點點的冷掉,安知夏再也沒有睜開過眼睛。
安知夏死在了他的懷裡。
許庭深將那蓋頭披上,隨後緩緩掀開,蓋頭之下的麵容沉靜溫柔,垂著長睫,身著緋紅衣袍,安詳的像是睡著了。
“安安,嫁給我了。”
許庭深握住她的一隻手,兩人手上的素戒緊緊地靠在一起,他一動不動宛若雕像。
許庭深做好了一切準備,甚至是後事安排,可真到了這一刻,他忽然有些迷茫了。
許媽媽趕來尖銳的哭叫聲才將他拉回了現實,他甚至沒注意到眼角已經乾涸的淚痕。
“知夏!”許媽媽哭到昏厥,可反應過來才開始勸兒子將知夏入土為安。
許庭深一手操辦著,從選棺木到墓地,再到受邀人員的名單,一切都井井有條的進行著。
葬禮上下著瓢潑大雨,許庭深一身黑色西裝舉著一把黑傘,身姿挺拔的站在墓碑之前。
墓碑上的照片笑容明媚,眉眼如畫,明明是那麼的清朗漂亮,可他隻覺得眼角發酸。
許庭深確認葬禮名單前,去過一次安家,可他正想敲門,卻聽見裡麵傳來了笑聲,是那種發了瘋般的笑。
安爸爸笑得喘不過氣:“哎喲,這臭丫頭給老子賺了一百萬呐!真牛逼!”
“可不是嘛,這死丫頭居然能這麼值錢,那骨髓究竟是什麼東西?”
許庭深聽到這,腦中那根繃緊的弦毫無預兆的斷了,他本以為是醫院從中作梗,將骨髓讓了出去,可居然是安知夏的親生父母,親手斷送了孩子的命。
“你傻逼吧,就算是那臭丫頭的一條命,一百萬不也是賺了嗎?”
“哈哈,老頭,咱們先買個車唄。”
許庭深以為自己的眼淚早就流乾了,可聽到這還是痛苦的蹲下身去,雙眸間蓄滿了淚水,他的安安...
許庭深眼底的狠絕誰也沒有看見,長達幾年的時間,所有人都以為許庭深回到了生活的正常軌道。
可許庭深隻是在等,等一個時機。
十年裡,許庭深提前完成了學業,攢下了一大筆錢,將父母送往國外養老。
而在某一天的暴雨深夜,許庭深一身黑衣輕輕地敲響了安家的門。
“你好,送快遞的,麻煩您簽收一下。”許庭深一遍遍的敲著門,終於裡麵傳來的拖鞋聲。
“誰啊?要死啊,敲個沒完。”安爸爸迷瞪的從床上爬起來,沒來由的煩躁。
在他打開門的一瞬間,天空忽然劈下來一道閃電,晃得他失了神,眼前消瘦挺拔的身影似乎有些熟悉:“你是...”
許庭深下手利落,本能一刀致命,卻見那雙與安知夏相似的雙眸,竟偏了一寸。
許庭深毫不猶豫便又補了一刀,一刀封喉,血液從喉管迸發,沾染在他狠絕的側臉,安爸爸始終瞪著圓溜溜的雙眼,他認出了這個人!
可一切都晚了,安爸爸再也沒有開口的機會了。
許庭深將屍體處理掉,便守在安家,等安媽媽回家他便動手,事情進展的很順利。
趕在盛夏挑花旺季,許庭深帶著一身的血腥,卻還是折下了一枝桃花,趕來了安知夏的墓地。
可惜了桃花瓣還是沾染上了鮮血,指尖小心翼翼的摩擦著,卻越來越臟。
許庭深猶豫半響,還是將那隻桃花柳放在了墓碑前,他沒有機會再去折一枝了。
許庭深隱藏了十年,他終於替安知夏報了仇。
他突然覺得很累,手臂上的血腥逐漸被雨水衝淡,許庭深跪在碑前,虔誠的落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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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家客廳的電視機還在播放著熱點新聞,而那兩具屍體血液流乾,死不瞑目。
6月17日下午,長青墓園發生地震,而在一座墓碑之下,我方救援人員發現了一具男屍,身形纖長,約是三十歲左右的青年,似乎死前並沒有進行過激烈的生活反應。
墓園的坍塌令眾多遺體暴露於地麵之上,青年名叫許庭深,經多方檢驗確認,與墓碑之下的安知夏小姐帶有同一產地的婚戒,更為巧妙的是許先生跌落至安小姐的棺木之下,兩人也算是合棺而葬了。
那時正逢桃花飄零,卻又逢一對璧人隕落至此,更是平添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