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楊公主 故人又走一個(1 / 2)

長生 陳琢 5922 字 2024-03-30

還未到申時,這處也人煙稀少。

曉瑞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時隔不遠,但再回到這裡,卻感覺已經相隔千年。

那掛著白府的牌匾,早已卸下,轉而代之的,是刻著“延福閣”的牌子。

這白府,何時成了延福閣。

曉瑞想了想,還是決定進去一探究竟,隻是上前敲門卻無人回應,敲了幾次都沒人開門。

不應該啊,按道理說排練也應當有人來開門才對。不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啊。

曉瑞感覺不對,又往後退了幾步看了一眼刻著“延福閣”的牌子,頃刻變成一縷煙來到了裡麵又化成了人形。

裡麵一個人都沒有,但看到周圍的一切,曉瑞卻皺起了眉,主殿早已換了樣式——一座寬大的戲台。或許不能說是主殿換了,而是說這根本不是主殿了。

殿前寬廣的前院也擺滿了長凳,估計就是小男孩所述唱戲的地方。

如今一個人都沒有。

曉瑞來到戲台前,忽而感覺這是個陌生的地方。

還有自己的無名小院。

一切都不一樣了,順著記憶才來到自己的無名小院前。雖然如今也是無名,但門換了樣式,裡麵擺件以及院子當中的各種器具都已經換成了其他東西,甚至差點認不出,要不是那棵樹還在。

曉瑞摸上旁邊的牆。

“走時還沒想過白府會就此消失。”曉瑞喃喃,“可惜了,世間再無白府。”

突然,有人說話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曉瑞一驚,趕緊貼著牆躲起來,隻聽得:

“再備些酒送到後台,公主吩咐的。切不可怠慢。”

“是。”

“還有,通知下去,今天公主來了,不開戲。”

公主?莫不是那位丹楊公主?如今也來這了?

待餘音平息,沒了聲響曉瑞才探出頭來看了看四周,確認無人才出來。

“後台?怕不是後院給改成戲院後台了吧?”曉瑞說著,悄悄的來到了所謂的後台。

果不其然,但隻一間普通屋子,也無記憶中宮中或者白府那般的令人羨煞的標誌物件。

見四下無人,曉瑞才壯著膽子上前敲了敲門。

剛敲,曉瑞就後悔了。

身份沒想好,理由沒想好,啥都沒想好手就先行一步了。

“進。”傳出來的是一名聽著年過中旬的女子聲。

曉瑞還是硬著頭皮進去了。

但屋內卻全然不同——晃晃佛像鶴立其中,周圍皆是香爐和貢品,以及一些書籍和器具,麵前的還有在虔誠禮拜的一位女子,眼見她身著不凡,看起來不像是普通女子,應當是那位丹楊公主了。

丹楊公主又拜了拜這才起身整理了下衣服,周圍也無下人,如今就隻有她們二人。

“酒呢?”丹楊公主說著,轉過身來看著曉瑞,但四目相對的瞬間,本整理著袖間的雙手卻突然停下,眉眼也不可察覺的動了動,她就那樣愣在了原地,眼神從呆滯變到疑惑再變到不可置信。

曉瑞看著她,也覺得那眉目間,似乎有些熟悉。

丹楊公主回過神來,猶豫的上前碰了碰曉瑞的手臂。

“公主...?”曉瑞問道。

但丹楊公主無回應,隻是碰到曉瑞的瞬間,猛地深吸一口氣,連連後退,那瞪著的大眼睛不停的打量的曉瑞,有害怕也有震驚,半響才悠悠來了一句:“你,你是曉瑞。”

曉瑞先是一驚,但似乎這句話觸到了哪根弦,曉瑞想起了謝意綰,而對比一二,曉瑞震驚的發現,這位丹楊公主似乎就是謝意綰。

可能曉瑞的感覺沒謝意綰深刻吧。過去了這麼久,十幾年前消失的人又突然回到自己身邊,還是這麼冷不丁的,乍一看,容貌身形竟都未改變過。

“承蒙公主還記得我。”曉瑞行禮。

謝意綰慢慢的搖著頭,半天吐不出來一個字。

其實曉瑞也覺得驚訝,雖然她也知曉凡間是過了許久,但算上來謝意綰也才三十多歲的年紀,但為何如今看著卻老成這樣,臉上的滄桑與皺紋與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四公主完全重疊不上,不過她居然記得自己,這是很難得的了。

“仙人,你是仙人!”謝意綰喊著要跪下行跪拜禮。

曉瑞一看使不得,連忙扶謝意綰起來,“誒,公主,公主!”

謝意綰緊緊抓著曉瑞的手臂,“活神仙,我苦心修道一輩子,終於見到活神仙了,活神仙!您要不要吃點什麼,這...這有好多...”

“公主!我不是神仙,我是曉瑞!”曉瑞喊道。

謝意綰平緩下來,雙手也彈開似的放開了曉瑞,又站直了身體,深深的歎了口氣。

曉瑞還怕她見到自己做出什麼應激反應,就一直警惕著。

但沒想到的是,剛剛情緒還那麼激昂的謝意綰,這會又變得十分平靜。她突然笑了一下,說道:“曉瑞...曉瑞,我居然,還能見到年輕時候的故人。”說著,抬眼看向曉瑞,但這一看,曉瑞卻覺得她更加的蒼老,不禁讓曉瑞猜疑這幾年發生了什麼。

“你可平安?”

突如其來的問候,讓曉瑞猝不及防,曉瑞是斷然沒想到謝意綰會突然問句這個的,在旁人看來,還不知道她們曾經的關係有多好呢。

但曉瑞看著她的模樣,卻也隻能將她當成一個年事已高的老太太,說道:“平安,你可安好?”

仿佛多年朋友的普通問候。

謝意綰久久不語,隻是垂下眸來,每次起唇曉瑞都以為她要說些什麼,但謝意綰每次開口都隻是歎氣。

“這幾年是發生了什麼嗎?”曉瑞問,“四公主。”

聽到“四公主”三個字謝意綰又笑了一下,“四公主...久違了。不過我現在可不是四公主了,是丹楊,是皇帝的姐姐。”

曉瑞輕輕點了點頭。

謝意綰撫上衣袖,緩緩說道:“當今的皇帝,你認識。是...當年的五皇子。”

曉瑞看向她,“五皇子?居然是五皇子,他居然...”

謝意綰淺笑道:“沒想到吧,我那個廢物皇弟,最後是他繼位了。”

曉瑞不語,總感覺謝意綰的言語間竟是無奈。

謝意綰又看向曉瑞,但換了種稱呼,“故人,你可想知曉這些年?”

故人。

或許曉瑞現在的意義對如今的謝意綰來說已經全然不同了,她已經無心猜測曉瑞是何等身份能做到容顏依舊,也不再想曉瑞是如何進來,來見到自己的了。

現在隻是故人。

她憋了好多年啊,好多好多年,這些歲月又有誰陪在自己的身邊,宮牆無情。

終於死前又遇故人。

“我當年,在你們消失之後,便將這白府改成了戲台,就是如今這模樣。想當初,這白府是人人皆想來瞧上一眼的,哪還能進來聽戲,自然,生意興隆。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謝意綰說著笑著擺擺手,“你們走後的第...第三年,當時的狀元給我當了駙馬,我們,很幸福,很幸福。”

謝意綰說著,眼神空洞,神情麻木,“我們還有了三個孩子。”謝意綰掰著手指頭,滿含淚水,直到一滴落至指尖,“我記得,我記得是一個兒子,兩個女兒。”

曉瑞不免皺起了眉,為謝意綰的傷懷深深共情。

幸福的接下來,就是但是了。

“但是,但是父皇病重了。奪嫡之爭,害得我的駙馬被迫出征,戰死邊疆,連屍首都沒回來。我的孩子,我的兒子,被人算作棋子,十歲的年紀,被刺死於江舟之上。我的女兒,一個小小年紀便嫁了人,被妾室害死,一個飽讀詩書,卻慘死獄內。”謝意綰說著,身旁的燭火將她眼眶內的淚水照得發亮,她顫抖著撫摸著雙手,雙手向內,撫至胸前,她無奈又悲哀的神情是對往事無聲的抗戰,痛恨與悲傷交織在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