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是在趙國都城城門那裡迎接我的,我下了馬車,一看到他就急忙加快步伐走上前,“盈兒拜見王兄。”他扶我起來,眼神裡都是溫柔的笑意。
“上王兄後麵那輛馬車,宮裡已經設宴了,為我們的公主殿下接風洗塵。”
我有些驚訝,不過很快明白過來。出嫁了就應該和哥哥避嫌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和他共乘一輛馬車。我朝哥哥點了點頭,上了那輛馬車。
我的身世和子玄相似,唯一在世的親人隻有自己的哥哥。父母早逝,哥哥幼年登基已是艱難,又要照顧我這個尚在繈褓中的妹妹,哥哥對我真的很好,我也很依賴他,長大後自己也想要照顧他一些。夜裡他批閱奏折,我就做一些夜宵、烹一壺醒神的茶給他送去。
後來他叫住送完東西的我,“哥哥自己在這裡批奏折太容易困了,盈兒在這裡看著哥哥,要是我打瞌睡了就叫醒我,好不好?”我很開心自己能為他做點什麼,當然會答應他了。可是最後往往是哥哥批完奏折了,我還睡得香夢沉酣。第二天一覺醒來,我就在自己的床上了。
即便這樣,哥哥還是讓我陪著他批奏折。一晃很多年過去,轉眼間我已經出嫁了。
哥哥的後宮隻有一位王後,是齊國公主。齊趙聯姻對趙國益處良多,而我也在齊國送親的隊伍裡,見到了一位生得漂亮異常的少年。那正是當時在齊國做質子的燕國公子,姬玄。
“盈公主,來,嫂嫂敬你一杯。”一道柔和清亮的女聲把我從回憶中喚醒,齊國公主田儀笑著與我對飲,哥哥原本百無聊賴地看著邯鄲舞姬們演過許多遍的舞,此時忽然望了過來,看著我和田儀笑了笑。雖然哥哥的後宮太冷清,但一家人也算是其樂融融。
田儀為人蘊藉,和她聊著聊著我就不經意間多喝了兩杯。哥哥看我臉上浮起了紅暈,蹙起了眉,“盈兒少飲些。”田儀替我分辯道:“盈公主好不容易從那苦寒之地回來,是件喜事,略略多飲些酒又有何妨呢?”哥哥不再說些什麼了,田儀接著和我聊她在齊國時聽到的一些趣聞。幾杯酒又入肚,我有些昏昏沉沉的,問她,“那匹馬尥蹶子時,我記得姬玄應該也在場,他當時笑了嗎?”
聽到“姬玄”這個名字,田儀瞬間沒了笑意,她向哥哥俯下身子謝罪:“臣妾一時失言,不該涉及公子玄,請大王恕罪。”殿中的歌舞也應聲停止了,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
我雖然有些醺然,但還是敏銳地感知到了變化。我抬起頭看向哥哥,本來一向溫煦若春風的他眼神有些冷意,視線與我交彙間,他的眼神放得柔緩,示意田儀起身。田儀哪敢繼續在殿內再待下去,稱自己不勝酒力怕再次失態,就告退了。
後來哥哥叫歌舞退下去,其餘若乾人等也命退了出去,殿內隻剩我和他兩個人。他向我走過來,把我手裡的酒爵拿走,我還要伸手去奪,他把我抱了起來,走向我素日所居的宮室。
一路上我靠在他的懷裡,不知不覺就睡著了。醒來的時候侍女捧上一碗醒酒湯,我飲儘後,拚命回憶昨天發生的事情,發現隻有一些稍縱即逝的剪影。不管發生了什麼,總之先去找哥哥認罪總是沒錯的。
整理儀容用過早飯後,我讓侍女去花園找了一根小木棍,打磨光滑後帶著它去找哥哥。聽哥哥的內侍說“大王剛和幾位大臣議完事”,於是我推門進殿,看到哥哥倚在靠墊上看奏疏,臉上有些倦容。他看到我進來了,指了指座位讓我坐下。
我卻上前將小木棍遞給了他,他疑惑地看著我。
“盈兒昨日飲酒過量,不知有沒有犯下其他錯處,但請哥哥責罰盈兒吧。”
他眉眼間漾出笑意來,唇角一勾,我被他不明意味的笑搞得心裡有點發毛。
“把手伸給我。”我依著他的話照做了。
他輕輕打了一下,把木棍扔在一邊。
“多喝兩杯算什麼錯。”他的視線又轉回到了奏疏上。我鬆了一口氣,剛想告退,他說:“就在我這坐著,想看什麼書自己找。”
數月後,燕國東海岸,漁民在進行日常的捕魚勞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