噌——
非恒劍自遠處一瞬飛來,斜插在地,釘於宋蘅與明笙笙之間,劍身通體靈光璀璨,靈力起伏間,掀翻在場所有人。
隻除了宋蘅。
他純白無瑕的白袍落於血泊中,染上斑斑血跡,他毫不猶豫地伸出手,修長有力的手抱起宋蘅,低頭探她氣息。
宋蘅眼睫微動,蒼白的指節攀上他肩膀,留下駁雜血印,她用力攥緊了手下那片衣角,聲音低不可聞:“我不過是,舊傷複發。”
這般說著,卻牢牢抓住他不放。
從始至終,她都沒有抬眼去看他,隻閉著眼,席玉君也隻能看見她長長的眼睫,輕輕地、緩緩地,顫抖著。
這一刻他心裡混亂極了,各種情緒破裂流出,混雜一處,梗在心裡,和成一團他不知道的感受,難受又憤怒,還帶著些酸澀悸動。
他眉頭緊皺,眼神冷冽,非恒劍震動不已,他環視一圈,語氣沉的可怕:“敢問各位師弟到底是奉哪條門規前去捉拿?”
何雨等人跪倒一片,磕磕絆絆道:“想必其中有些誤會。”
“大師兄,我等也是奉命行事。”
他們不敢抬頭,狼狽地跪著,說不出個所以然。
席玉君最後看向明笙笙,說:“明師妹。”
明笙笙收緊手,指甲都掐進肉裡,她卻渾然不覺。
“大師兄。”
她嘴唇抖了抖,眼看著宋蘅窩在他懷裡,那滴落的血一點點浸染他的弟子服,她隻覺得刺眼極了,幾乎是刹那,她落下淚來。
“不是我,大師兄。”
她急切地辯解著,眼中滿是酸澀,夾雜著破碎的期待,她喚他的時候仍不自覺地帶著些依戀:“大師兄,她未去弟子堂登記,也未去領取門中事務,更未拜訪諸位長老,這才……這才……”
他黑白分明的眼神根本未有絲毫波瀾。
明笙笙咬牙,哽咽道:“大師兄,真的不是我。”
“罷了。”
宋蘅拉了拉他的領口,向他搖了搖頭,露出抹蒼白笑意。
“我本來也不是好人,何必難為她,畢竟是你從小一起長大的師妹,斷不會如此作為,今日我所受,與旁人皆無關。”
她頓了頓,費力湊近了席玉君,於他耳旁低聲附耳道:“難道你還真信了我這個魔修?”
最後的“魔修”二字她說得格外輕緩,有溫柔的風從他耳邊拂過。
刹那風平浪靜,那口難消的鬱氣轉瞬不見,化作一聲歎息。
席玉君一語不發地抱著她轉身離去,非恒劍噌地一聲自動歸鞘。
他什麼也沒有對明笙笙說。
明笙笙下意識追了幾步,淚盈於睫,質問道:“師兄你為何偏信她而不信我?你我多年情誼,莫非抵不過她一次救命之恩?”
隻是他到底沒有回頭,再一次地將她置之不理。
宋蘅忍不住抬眼看他,這相似的臉,還有那如出一轍的雙眼,她一瞬間竟有些迷惘,眼前的人是仙君還是玉君,她不禁問道:“為什麼呢。”
或許她是想借由他的口中聽到一個多年前的答案。
一個她早已預料到的答案。
席玉君眼神微動,說:“沒有理由。”
不為任何人任何事而動搖,人事種種,皆為塵埃,哪能在他心中留下痕跡呢,隻是這麼做了,那便做了,隨心而為,修心修道。
他的眼中確實澄然如昔。
他並不能理解那些暗地裡潮起潮落的情意。
宋蘅:“倘若你錯了呢?”
“那便做來日再行正道之事。”
他所做的,都是眼下他認為的正道所為,不念過往,不思未來。
宋蘅笑笑,又問他。
“倘若我錯了呢?”
席玉君:“擔之,斷之。”
她忍不住笑出聲來,席玉君總是這樣的無趣,又古板又冷漠,卻又傻的可憐,他到底不懂魔為何物,更不懂她。
一路上弟子散開,再不敢靠近兩人,甚至看也不敢看,隻低著頭飛快逃開了,席玉君抱著她回到孤峰前。
在那孤峰旁,厲沉雲親眼看著宋蘅縮在席玉君懷中,看不清神色,更沒有那悍然靈力,這一切同他所見截然不同。
他右手上確實握著那日白玉藥瓶,在這山下等候宋蘅。
席玉君沒有同他寒暄的打算,掠過他便走上山去,厲沉雲抬頭仰望,卻見宋蘅自他肩處探出頭來,露出一張格外蒼白的臉。
噓——
她眉眼彎彎,環著他脖頸的手於唇邊豎起,悄然同他打了聲招呼,可謂輕鬆。
那白皙纖長的指尖甚至還帶著乾涸的鮮血。
這一刻,厲沉雲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