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強大的,神秘的,又是脆弱的,逞強的,她是高高在上戲謔著他的,又是惹人憐惜被攬入懷中的,真真假假,他難以分辨。
唯有一點毋庸置疑,她絕非良善。
不懼痛苦,不畏生死。
她到底想要什麼?
為什麼,不來找他。
小院內。
宋蘅躺在榻上,席玉君於榻邊握住她手腕,渡入靈氣療傷,她好似倦了般地合上眼,語氣越發低了:“何必。”
好似呢喃,又似嗔怪,帶著繾綣的溫軟,令人不自覺軟下心神。
精純靈氣流入,帶起點點生機,卻無法令她破敗的體內起死回生。
而那神魂深處,黑蓮氣息越發深沉,從下使那處不斷吸取著生命力,抽取靈力,何雨等人癱軟於地,雙眼失神。
明笙笙早已離去,無人在意他們。
宋蘅這般不管不顧地撕開了局麵,導致明笙笙無法再暗地裡使出些小手段讓她吃個悶虧了,不論如何,明笙笙已然開始蒙塵。
她不殺明笙笙,反而要利用這顆棋,離間拉扯。
霧楹木。
又一滴清露凝成。
席玉君照常前來收取,隻是另有人先行一步。
何雨等人已然淪為棄子,令牌也被儘數收回,明笙笙重新遣人來做這件事,是一位板著臉的師弟,頗為不通情麵。
“我奉長老之令來此值守,斷不能讓。”
雖說也不是多麼緊要的東西,但這種不適仍讓席玉君皺了皺眉,他也並未仗著身份強取,隻頷首道:“無妨。”
一日如此,接下來數日皆是如此。
饒是不通往來的席玉君也察覺到了不對。
宋蘅輕聲道:“我也能去看看霧楹木嗎?”
一顆靈樹,卻是不打緊。
霧楹木早已紮根多年,藥心圃那塊地下埋著陣法,滋養靈樹,如此巨樹,難以偷走,更難於短時間內移植,天玄宗自信此樹不會出差錯。
況且不過是靈氣清露,又不是那等生死人肉白骨的奇藥,不必時刻緊盯著。
這日,宋蘅來到霧楹木下,樹葉寬大,鬱鬱蔥蔥,散發著勃勃生機,樹身龐大,內裡蘊含著無窮靈氣,而那位常師兄便日日在樹下打坐。
傳言常師兄性格死板,一心隻知修煉,旁的一概不理,在房中也是打坐,在外也是打坐,無時無刻不在打坐,明笙笙讓他過來值守倒也不錯,他定然寸步不離,加之手持長老令,也無人能越過他去。
“師兄。”
常平:“宋師姐。”
他果然於樹下打坐,不曾起身,更不曾看她一眼。
倒真是個一根筋的“傻子”。
宋蘅也未貿然上前,隻遠遠佇立。
她麵上黑紗微揚,利用霧楹木的靈氣,催動本命法寶,神魂之力悄無聲息地滲透,無聲呼應著常平那處,常平察覺到這不尋常的氣息,頓感不適,靈氣什麼時候變得這般綿長了?
隻是他發現地太晚了,絲絲縷縷的神魂藏於靈氣中將他無聲無息籠罩,降下薄薄脆弱的結界,針對他一人,被他緩緩吸入體內,霎時神魂酥麻,如墜雲端,綿軟無力。
“師兄。”
她的聲音越發遙遠了,常平勉力睜開眼,模糊間看見霞光萬丈,如登大道,這正是他夢寐以求的成仙!
他沉醉其中難以自拔,大道之聲如聞在耳,金光中更有仙人登臨,正要接引他脫胎換骨,他越發激動,向著那條通天路走去。
“師兄。”
在他伸手觸摸大道之刻,一道聲音猛然響起,他豁然睜眼,這才發現自己仍是在打坐中,額上冷汗一片,身上衣衫更是莫名濕透。
帶著十足的悵惘,他看向宋蘅,她臉上仍戴著那方樸實無華的麵紗,他聽見宋蘅開口道:“師兄,可否將清露讓於我?”
“好。”
他毫不猶豫地應下,神魂仍有些飄飄然。
他迫不及待地再次打坐修煉,想要再一次進入大道,方才他是切切實實地得見大道,這是上天預示著他定能飛升,隻要他再多多感悟,便能真正地踏入那夢寐以求的仙門中!
宋蘅勾唇一笑,無聲無息地走開了。
什麼仙門大道,不過是黑蓮一朵。
他不知道宋蘅滲透了他的神魂,借由麵紗幻化出了他自己最想得見的東西,沉迷其中,難以勘破,那點酥麻正是神魂中黑蓮烙印所引起的。
他將一生追求那心中光景,虛度光陰。
在她的手心裡。
她目前還不打算動用這枚棋,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已是一枚棋子,如此才可天衣無縫,就像那顆霧楹木,表麵依然光華,內裡卻開始腐朽。
隻是一些清露,遠遠不夠。
她將借常平的手,一點點浸染霧楹木,凡是吸取此木靈氣,或是奪取清露之人,將被這汙濁悄無聲息地侵入,最終淪為她掌心傀儡。
以圖來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