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天蓋地的鎏金靈液流淌開來,引著眾人去往那青銅殘骸間,不知何時,竟有一道入口浮現,碎成幾瓣的青銅臉砸落於地,五官錯位,不複先前端正,倒是十分詭異。
那巨大的雙眼直勾勾地看著他們,嘴角若揚,似笑非笑,扭曲怪誕。
宋蘅毫不留情地從一地碎片上踏過,論旁門左道,這些伎倆她尚且瞧不上眼,無論靈物邪物,都是她的踏腳石。
內裡豁然開朗,不複昏暗黑沉。
遠處隱約顯露出幾分光亮,更有潺潺山水流動。
而在那出口前,垂下兩片布簾,半遮半掩。。
“咻——”
厲沉雲抬手打出一道靈力試探,布簾吹拂,靜悄悄地,沒有絲毫動靜。
周遭也很是安靜,沒有那蠢蠢欲動的鬼氣,也沒有那些暗地裡的伎倆,隻是露著這扇門扉,十分正大光明。
“我便前去一探。”檀青走上前來,意有所指,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宋蘅,帶著些悵然:“也好彰顯一二。”
他分明是在回應先前的話語,要做出一番樣子來,以此證明自己的一番“真心”。
這般好心,也不知幾分摻假。
宋蘅麵不改色,仍是笑意盈盈:“隻檀師弟一人怕是多有危險,不若一同進入,也好彼此照應。”
厲沉雲自然沒有意見,檀月向來不摻和,那麼便唯有明笙笙。
明笙笙看了眼遠處的席玉君,自然無懼:“那便一齊入內,想來那見不得光的妖魔鬼魂也掀不起什麼風浪。”
她昂首挺胸,目不斜視地經過宋蘅。
宋蘅聳聳肩,跟了上去。
隻是些綿裡藏針的話倒也沒什麼,她還不至於處處要同明笙笙計較,若非為了席玉君,她實在懶得同這嬌慣的師妹明爭暗鬥。
思及此,也隻得歎一聲虎落平陽,有心無力。
幾人一起踏入內裡,甫一進入便眼前一花,身旁哪還有半個同門身影,僅僅隻有自己,他們被分開了。
連最後進入的席玉君也被隔開,宛若一間小密室。
桌上筆墨紙硯俱全,一張鋪開的空白紙張正對著他,目的已然昭然若揭,其餘人麵前亦是如此,擺明了要寫下些什麼。
這裡倒是沒有什麼危險,隻是將人困住了,不得而去。
厲沉雲皺眉,劍光掃過,再次打空,麵前筆墨紙硯如昔,靜待執筆,他走上前去,凝眉思索,究竟是要人寫些什麼呢?
他想了想,提筆寫下道經開卷。
“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1]
停筆刹那,紙上十六字儘數消失。
如墨暈染開來,在他眼前融水幻化,眼前再次是白紙一張。
他忍不住攥緊指尖,掐緊手中狼毫,看著那空白,一時竟沒有頭緒。
檀青則是提筆寫下一行行詩文,非是道法心得,而是尋常凡間詞句。
木末芙蓉花,山中發紅萼。
澗戶寂無人,紛紛開且落。[2]
隻是這些字也於頃刻間化為烏有,不能停留其上,並不是此間人想聽的話。一時間他也有些拿不定思緒,非為窺心嗎?
檀月性格單純,頗為直率,徑直寫下四字:“花開花落”。
她放好筆,站於桌前,靜靜看著這幾個字,她由衷的願望與宿命,她的心裡沒有那些雜亂的情緒,唯有寧靜,這是檀青也不曾察覺的剔透。
端端正正的四個字在紙上緩緩融開,卻又很快止住,墨跡回流,再度構築回她原本的字跡,紙張飄起,其上字跡震動,似在權衡度量,片刻後,那紙卷起,盛放於案旁,而後桌案消失,她已然出了密室。
檀月驚訝地瞪大眼,不敢相信地回頭看,可是她的身後並沒有任何房屋,這裡一片平坦,柳樹茂盛,長長的柳枝垂落,岸邊河流不止,遠處有幾間茅草屋零碎地矗立著,沒有飛鳥走獸,更不見人煙,靜謐祥和。
“他們還沒有出來嗎?”
她有些不解,可是不論左看右看,除了她,再沒有人了。
“席師兄?”
檀月不確定地喚道,可是沒有聽見答聲。
“席師兄竟也沒有出來。”
她更苦惱了,隻得蹲守在原地,不敢輕易走動,以免大家徹底走散,不若等一等,興許他們一會就出來了。
此刻席玉君也被困於密室,在他寫下心法、劍術、煉丹煉器之法卻儘數無果後,他放下筆,非恒劍出鞘,劈向桌案。
不問道、不問法、不問心。
此地渾濁,已然無需留手。
靈光湛然,一劍清虛妄。
“刺啦——”
那桌案立時被劈碎,筆墨紙硯儘數消失,露出此地真容來,一層結界將他包圍,困於其中,靈力湧動,為此地暗處之人所操控。
非恒劍劍勢不止,劍光不休。長劍在他手中翻轉,玉袍翻飛,眉眼儘是冷冽,如雪劍光映照於他無波雙眸,風光霽月,劍如月,芒如星,刹那碎空,撼動天穹。
“噌——”
席玉君收劍回鞘,抬腳間結界爆碎開來,未能阻他片刻。
“大師兄!”
檀月在外頭聽見轟然一聲響,當即便退開了來,如今一見,正是大師兄破界而出,不由地出聲喚道。
席玉君頷首:“可見她三人?”
檀月搖頭:“如今隻有大師兄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