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驚夢。
白霧茫茫,掩去滿目鮮紅。
那重重人影在他們麵前消失,房屋複原,他們再次被分割開來,清晨的露氣湧來,真如夢一場。
“噗——”
燭火熄滅,有人悄悄摸進門來。
厲沉雲和檀青不約而同地閉起眼,裝作調息未醒,任由那人接近。
“仙人——”
他低低的聲音響起,悄然試探道。
見他們二人毫無反應,他便屏息走上前來,低眉斂目,半跪下來,一手探出,摸上檀青的衣衫,細細地摸索著,他的動作很輕,幅度也不大,可是速度是半點不慢。
程林尋找一番後,手上空落落的,他皺起眉來,又探向厲沉雲,首先便去摸他腕間,而後又至腰間,皆是徒勞無功。
“藏哪去了?莫不是窮鬼?”
他嘟囔道,有些煩躁,手下便有些粗魯。
正在他準備伸手探入厲沉雲衣襟時,卻對上一雙幽幽眼眸,眼神不悅,他眼中的戾氣宛若實質,要將他千刀萬剮。
“——”
程林倒吸一口涼氣,向後跌坐,一手觸上冰冷地磚,支支吾吾辯解:“我……我來請仙人去吃早飯,我娘已然備好了飯食。”
檀青起身,拍了拍袖口:“原來如此。”
“正是。”
厲沉雲漠然起身,從他身邊大步走過。
“某不喜老鼠。”
他難得開口,聲音比這地磚更冷。
“喀嚓——”
在他走後,有細微響動,程林下意識看去,卻見那塊地磚之上有裂紋浮現,密密麻麻遍布整塊石頭,而後豁然崩裂開來,他手下一空,失了支撐點,整個人倒下。
“哎喲!”
索性並無什麼大礙,隻是他仍止不住地感到心悸。
正巧,宋蘅等人也從房內出來。
厲沉雲和檀青一起看向明笙笙,明笙笙疑惑地看著他們,反問道:“何事?”
她看上去和平日裡沒有兩樣,沒有傷痕,眼神也很是清明,沒有邪祟入體的跡象,見他們遲遲不說話,明笙笙也失了耐性,冷著臉往外走去。
“走吧。”
看她這般,大家也不好開口,隻得將這些壓在心頭。
廳堂早已大變了模樣,昨日尚且是樸素木桌木椅,無甚花紋雕刻,桌上尚且是陶碗茶杯,如今卻是黃木雕花桌椅,通透白瓷茶碗,就連外頭這房子也不再是青磚瓦房,而是小院流觴,鋪滿鵝卵石,質樸雅致,算不上高門大戶,卻也稱得上小有薄底。
王秀端著飯菜上來,燒雞燒鵝等等,各種葷菜,夾雜幾樣白玉豆腐、玉上飛花等等花樣的素菜,琳琅滿目,滿滿一桌子,她身上不再是昨夜喜服,而是一襲藍色衣裙,簡單利落,頭發挽起,斜插了一支翡翠簪子。
王秀:“招待不周,還望貴客多多包涵。”
她臉上皺紋深深,眉間豎起,故作慈和,程林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眼珠子來回轉,麵上沒有半點心虛,隻作出副天真模樣,今日他又換了一身更好的料子,多了些一二花紋,頭上還包了塊小小方巾。
幾人對視一眼,拿起瓷筷,在將將觸碰到唇齒之時,將這些飯食化為烏有,經過昨天一遭,他們哪裡還敢吃這裡的東西,隻做個樣子不露出異樣破綻即可。
王秀沒有上桌,隻是靜立一旁,眼見幾人吃得差不多了,她這才開口:“今日我程家大喜,可否請諸位貴客護持?”
檀青若有所思,有些興致:“願聞其詳。”
她喜上眉梢,滔滔不絕。
“我家芸兒生得花容月色,是這村裡出了名的美人,便是城裡的老爺們也得多瞧兩眼,哪裡就配不上了?那劉大善人家也相中了芸兒,這不,早早便來提了親,將芸兒許配給二公子,那可是正妻,實在是好福氣,出手便是五十兩銀子,還有數不勝數的物件。”
王秀說著說著便陰沉了臉,話鋒一轉:“正是因著這樁頂好的親事,惹得旁人嫉妒,幾次三番生事,胡說八道,為著我家芸兒著想,便鬥膽請貴客們看護一二,隻消喜轎入門,事情落定,便可。”
宋蘅眼波流轉,上上下下看了她一眼。
頂好的親事?
可不是嗎,家裡房子變好了,長嫂侄兒的行頭都不同凡響了,這一應用具,哪裡是王秀這樣的尋常村婦能用上的?這一切都是因著那五十兩銀子。
“咚咚——!”
正在這時,鑼鼓喧天,大把喜糖和銅錢灑落,惹得村人爭搶,吵吵嚷嚷,堆在程家門外,四抬喜轎停在門口,一人身著大紅喜服,騎在高頭大馬上,膘肥體壯,壓得駿馬不住喘氣,他生地白白胖胖,笑得見牙不見臉,拱手向左右打著招呼。
“多謝各位鄉親捧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