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聲錚錚,有人於殿內撫琴,不同於內堂溫暖如春一派和樂,這樂聲格外清冽,沁人心脾,直令人耳目一新,緩解這脂粉的甜膩味。
風揚紅紗,青蔥玉手自麵前劃過,隨後是她臂上所垂紗綢,堪堪自眼瞼擦過,霎時一陣心癢難耐,色不勾人人自醉。
檀青一把攥住這險些錯過的紗帶,妙音閣女修腳步停下,盈盈眼眸回望而來,秋水瀲灩,顧盼生輝,帶著幾分純然的疑惑。
“這位姑娘好生麵熟。”
月容轉身挨著他坐下,眼睛輕眨:“在下月容,敢問我有幾分似公子心中人?”
“十分。”
她不禁笑道:“公子可真會說笑。”
檀青好整以暇,一手自然將她攬過,月容順從地依偎進他懷中,白嫩嫩的手摸上他胸膛,兩人頓時黏糊在一處,檀月無可忍耐地將頭撇了過去。
實在、實在是不堪入目。
其他人也有所不適,隻是沒有開口揭穿他。
“今日得見姑娘,本公子便一見如故。”
月容詫異,細聲道:“願聞其詳。”
“玉成身,月凝魂,披夜而行。”他低頭看著月容,對上那看似好奇的臉:“此美不可見人。”
更不容人。
月容咯咯笑出聲來:“我可不懂呢。”
“尤其是十一月。”
他神色不變,悠然道:“四月秀葽,五月鳴蜩。八月其獲,十月隕蘀。”[1]
說罷檀青拿起杯盞,喝了口甜美的靈酒,這酒倒也不錯,初時入口清甜,而後才覺些許熱意,四肢百骸從內開始變得暖洋洋的。
怪不得許多人脫了外袍,麵色潮紅。
“似你這般的美人,不知閣內還有多少,也不知我是否有幸得見?”
月容嗔道:“莫非公子瞧了也覺得竟似故人來?”
“哈哈——”他爽朗笑道:“興許呢。”
咚咚。
木頭的鈍聲傳來,數人扛著一麵大鼓而來,腳步沉重,重重踏於地板上,又是咚的一聲,皮麵的大鼓被置於殿內,侍衛快步退下,留下空空如也的大鼓。
鼓身深紅,描繪層層花紋,似雙雙狹長妙目,宛若活物,鼓麵平滑,綠色的紋路片片展開,如花盛開,又如九尾糾纏,繁複非常。
咚咚。
上方忽聞鼓聲驚起,霞光陡升,陣法變幻,露出外頭的黑夜,直通天地,而在這光柱中,有一人翩然飛落,身姿優美,不疾不徐。
身纏綾羅緞帶,珠玉覆麵,眉心一朵紅色花鈿,長長的衣裙淩空飄舞,真好似神女下凡,驚鴻一麵,頓時吸引所有人目光,他們不約而同屏住了呼吸,直愣愣地看著花容。
咚咚。
花容赤足落於鼓麵上,腳步落下,便有鼓聲陣陣,清脆迅疾,殿內燈火與她交相輝映,隨著她的鼓點明滅,乍然漆黑下,唯有她的鼓身亮起。
一圈綠色眼眸幽幽睜開,其上紅綢飛舞,鼓麵花紋舒展,於台下陣法溝通,場地內散發著不同尋常的靈氣波動。
厲沉雲皺眉,冷哼一聲,震散這迷蒙的術法,都是些鬼蜮伎倆,欲要人沉迷其中,為她所控,所圖甚大。
果不其然,有些修為稍低的人便著了道,那綠光入眼,便暈乎乎的,由著人扶往房中去了,婢女們一個比一個溫婉,卻一個比一個心狠手辣。
這裡廂房不知有多少間,房門一關,哪還知道裡頭究竟發生了什麼。
月容偷覷了檀青他們一眼,見他們毫無異狀,便也沒有做些什麼,隻是堪稱溫順地靠在他懷裡,靜靜觀賞這一舞。
偏生有不速之客來此打攪,一人跌跌撞撞走向人群,神色焦急,挨個地拉著人詢問著什麼,目光不時巡視這大殿,好像在尋找著什麼。
月容笑容頓斂,目中浮現厲色,隻是這一舞尚未結束,她不好當場發作,於是眼波流轉間她朝暗處使了個眼色,黑衣的侍衛立時出動,藏於影中抓捕而去。
早不找來晚不找來,偏偏在此時,實在棘手。
方城次:“你有沒有見過這個人?”
他死死抓住旁人臂膀不放,任由旁人如何推搡辱罵都不放棄,狀若瘋癲,出奇的是他步伐卻還穩健,且十分神妙,閣內侍衛屢次錯過,竟奈何不得他。
席玉君卻看得分明,此人並未迷失心智,相反,他清醒地很,隻是這般不管不顧地行事罷了,縱然焦躁,卻仍然保持著一顆赤子之心,從內而外的質樸,想必是同他所修習的心法有關。
麵上看著沒有多麼厲害,可是實際下手就會如同侍衛們這樣,明明觸手可及,卻難以抓住,蓋因大道至簡,萬法隨心。
“這位道友,請問你有沒有見過她?”
“請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