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蘅退後一步，遙望山口巨大的造化爐，這確實是一個大機緣，這樣的地方也不該存在，她默默看著厲沉雲，一語未發，厲沉雲便已然向她走來。

“何事喚我？”

他低語道，微微側身，附耳細聽。

“我要你火燒巡風山。”

她吐氣如蘭，風輕雲淡。

厲沉雲神色一頓，眼神微動，默默回望，見她神色認真，不似玩笑，最終他微微頷首，提著劍向外走，檀青等人見勢不對，也跟著一道撤出。

幾人來到造化爐前，這裡修士並不多，大約是修為不濟，但又不甘心就此離去，於是停留在此尋摸機緣。

厲沉雲：“你們先走吧。”

檀青不愧是個聰明人，他瞧了眼宋蘅，頓時便了然於心了，他帶著檀月抬腳就走：“宋師姐高招。”

宋蘅斜倪他一眼，沒有說話。

明笙笙不明所以，但她更不想同宋蘅在一處，於是她也跟著檀青走出，她急著要去迎接大師兄，希望大師兄安然無恙。

於是造化爐前隻剩下宋蘅和厲沉雲，沒了外人後，兩人隨意許多，厲沉雲直截了當問她：“你不走？”

宋蘅眸光冷淡，抬起頭看著他，卻又一種居高臨下之感：“厲沉雲，這也是你的機緣。”

“我的機緣？”

“等待爐火蔓延，你便跳入此爐，尋你的造化。”

此前他已入過此爐，但當時不為修煉，而是為了找尋宋蘅，且仰仗他人之力才能得以脫身，其中凶險他心知肚明，個中滋味實在難以分說。

但是宋蘅說要他跳下去。

“好。”

他望著她冷漠的眼眸，毫不猶豫。

宋蘅原以為他還會追問一番，卻不料他答應地如此之快，仿佛未經思考，一時間被他的果決打斷了思緒，陷入了沉默。

“動手。”

“鐺——”

他拔出靈劍，神色堅定，靈劍上真火倏爾燃起，他舉劍紮下，火焰充斥整個爐子，連接地下遺留的殘料，造化爐再次運轉，本已傾倒的爐身自動歸位，在一眾修士驚詫的目光中，他立於爐身頂尖，以身化火。

“快逃——！”

修士驚慌失措，爐中火焰越燒越旺，帶著焚毀一切的勢力，從周身漫出，以靈氣為引，一觸即爆，迅速席卷整個巡風山。

“滋滋——”

火勢熊熊，巡風山化為一片煉獄，無數修士亡命奔逃，渺小而慘然，宋蘅看著這一幕，由衷地露出個笑容，她輕嗤道：“凡人之上，天道之下，而大道，在我之下。”

凡人如何，修士又如何。

她瞳中黑蓮乍現，悄然旋轉，吸納此地濃鬱的死氣，雖然不及陰境的充裕，卻也聊勝於無，赤色火焰中她的雙眸化為漆黑一片，幽深深邃。

宋蘅遙望爐口，那裡厲沉雲一身黑袍，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他向她投來一瞥，正對上她漆黑墨蓮，妖冶迷醉，觸目心驚。

“鐺！”

在一聲巨響中，造化爐轟然爆發，火焰鋪天蓋地，再不可遏止，而後厲沉雲縱身躍入再無出路的造化爐中，沉入這由他一手打造出的煉獄中。

焚骨揚灰，積淤拔髓。

這確實是他的一樁機緣，前提是他能硬扛著活下來。宋蘅神色漠然，心底沒有一絲波瀾，沒有傲人的天資，那麼他唯一能依靠的，隻有這一身硬骨頭。

與人爭，與天爭，更與自己爭。

一次次破而後立，一次次絕處逢生。

如她一般的掙紮不休，一步步登臨絕巔。

她從來不信彆人，更不能仰仗旁人。

“宋蘅。”

耳畔傳來一聲呼喚，她回首望去，席玉君執劍來到她身旁，黑蓮隱沒，她笑顏如昔，語氣輕緩：“我們且在此等一等厲師弟。”

沒有好的天資與根骨，如巡風山一般去調換旁人的，實屬下乘，宋蘅選擇的是真正的脫胎換骨，如此才能走得更為長遠，她等待著，等著厲沉雲成長為她期待的模樣。

等他成為她需要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