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苦兮兮地拿著鐵鍬開始挖地,一邊挖一邊偷覷宋蘅臉色,宋蘅沉著臉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們,視線迫人,殺氣凜然,他們心底一緊,抓緊了時間,賣力地挖著。
一抔一抔土被挖出,堆得老高,但弗盈山除了土還是土,幾個小弟子們挖了整整一天,什麼也沒挖出來,他們神色灰暗,身上沾染灰塵,卻不敢停下。
“明日再來。”
宋蘅冷淡開口。
“多謝仙君!”
聽到她終於鬆口,弟子們如蒙大赦,立刻歡天喜地地飛一般跑下了山,也不知本已精疲力儘的他們又是從哪裡生出的力氣,健步如飛,瞬息間便沒了影。
宋蘅搖搖頭,走到深坑前,準備自己動手。
她按上鐲子,自然便有澎湃的靈力發出,颼颼竄入地底,不知紮入多深,卻未能如她所想那般觸碰到什麼東西,彆說人影了,鬼影都沒有。
“哎——”
她長歎一聲,終於放棄,又轉身走到山旁的大石頭上坐著,等到天光晴朗,日升三竿,小弟子們你推我搡地又上了山,甫一上來便看見堆得老高的土,他們瞠目結舌,不敢置信、
“這……這這這……”
“仙君您這……”
“早知如此——”
弟子們嘟囔了聲,不敢說完。
“把土埋進去吧。”
宋蘅慢條斯理地說著。
“啊?!”
弟子們愣住原地,始料未及。
宋蘅挑眉:“怎麼?不願意?”
弟子們回過神,哭喪著臉:“願意願意!”
山中歲月無憂,就這樣過了一日、兩日、三日……一年、三年、十年,然後百年,一晃眼,三百年就這樣過去了,她身邊弟子們換了一批又一批,她始終坐在山巔那塊巨石上,看著無邊雲霧翻來覆去,人間日月換了幾變,修真界也是動了又動。
“沙沙——”
忽然間,她耳畔腳步聲陣陣,略顯嘈雜淩亂,她凝眉望去,弟子們支支吾吾,磕磕絆絆地說:“天玄宗近日要來人求取靈藥,人多熱鬨,仙君可要一觀?”
宋蘅皺眉,仍是拒絕:“不去。”
湊什麼熱鬨,什麼天玄宗,她不知道,左右也不關她的事。
弟子們麵麵相覷,眼神來去,遭她拒絕卻也沒有離開,而是繼續鼓起勇氣,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仙君不問世事自然不知,天玄宗曾遭劫難,險些不複存在,好在那位鐘掌門無情道大成,撐起門楣,多年來堅持為師妹尋醫問藥,實在是個有情有義之人。”
“可你方才說她修的可是無情道。”
“大道無情亦有情,大愛亦無愛,愛恨無需著相。”
宋蘅笑笑:“你是想讓我出手救治那位師妹?”
可是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要怎麼施法,甚至她都不知道她修的是無情道是有情道,亦或者什麼也不是,她隻是一個徒有虛名的仙君罷了。
弟子們漲紅了臉,其中不乏人暗中責怪那人不會講話,明知仙君受傷未愈,好端端地卻還提起這事,惹人不快。
“並非如此。”
當即便有人急忙解釋道:“隻是因著這事大家對天玄宗很是好奇罷了,聽說來的人是如今赫赫有名的新晉仙君,星曜仙君呢。”
星曜仙君。
宋蘅想了想,又是一個生名字,她不認識,不過這也無關緊要,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她心有猜測:“所以你們怕了?”
“才沒有!”
他們立刻喊道,擲地有聲,但眼神卻不乏心虛,仙君親來,給足了臉麵,可這名號震天響,尋常人也要顧忌三分,所以才壯著膽子來請她出麵震懾一番,畢竟她是鎮宗仙君。
宋蘅也不戳穿他們,她好脾氣地起了身,隨他們一起下山。
“那好吧,我就去見一見這個星曜仙君。”
新北宗。
以星曜仙君為首,他身後不過跟了五人,皆是精通丹藥或醫道的修士,排場並不大,他自己也不大講究,隻是靜靜地等在新北宗大門口。
傳言新北宗有長生秘法,可治重傷,主打休養生息,很是神妙,坐落於群山峻嶺中,蹤跡難尋,不爭於世,淡泊自然。
天玄宗彆無他法,隻能厚著臉皮前來相求,但因其宗有一萬靈仙君坐鎮,掌門憂心有去無回,便再三懇請他出麵。
新北宗長老尚且未至,弟子們早已烏泱泱趕來旁觀,對他們好奇極了,尤其是這位年輕的星曜仙君,他一頭白發堪堪束於腦後,身形瘦削,一襲勁瘦黑袍籠罩全身,並無花紋點綴,也無華貴法器作襯,單調樸素地就像一個普通修士。
“萬靈仙君駕到——”
“閃開閃開——”
弟子們麵色亢奮,簇擁著宋蘅,高聲喊叫,話音剛落,宋蘅便腳步一頓,她臉色難看,幾乎想立刻轉身回去,卻被弟子們可憐巴巴卻又包含希冀的目光環繞著,她咬咬唇,硬著頭皮向著山門走去,周遭弟子齊刷刷給她讓開一道路,皆高呼“見過仙君——”
他們整齊劃一,氣氛熱烈,隻差沒敲鑼打鼓,沿途撒花了。
宋蘅磨磨牙,硬撐著冷眼的模樣,終於來到近前,一打眼便看見鶴立雞群的星曜仙君,她的目光在他的白發上停留一瞬,而後便撞入他深邃的眼眸中,他定定地看著她,眼中仿佛有千言萬語。
他難以自持地快步走來,卻又險險按捺下那些噴薄欲出的情緒,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向她見禮:“見過萬靈仙君,在下天玄宗,厲沉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