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看到了韋廉無張盼盼，麵無表情的打了招呼，張盼盼認出了這就是穀中的弟子馬丙，這個馬丙有些奇怪，總給人一種麵目模糊的感覺，看過之後再去回想就描述不出來長成什麼樣子了，還總是一張撲克臉，叫人捉摸不透的。

韋廉與馬丙寒暄了一下，問了問醫館的狀況，無非就是生意怎麼樣，看了些什麼病，接診的弟子怎麼樣之類的話，張盼盼有些無聊，在門堂尋了個位置也坐了下來，看著來來往往的人。

醫館中忙忙碌碌往來的基本都是些青壯年的搬運工，基本上都會進後麵看診，隻是偶爾有母親帶著孩子前來看病，但基本都是隨便在前台抓些藥便走了。

這跟張盼盼心裡的醫院有些不太一樣，在張盼盼記憶裡，現代醫院在工作日都充滿了老人和孩子，反倒是青年人，如果不是病的很嚴重，基本都是能拖就拖，基本不浪費假期去醫院，自己有一次做實驗過敏了很嚴重，也是為了趕工期，草草吃了些藥就完事了。

張盼盼輕聲問馬乙：“這些工人都不用上班賺錢的嗎，這才幾點，怎麼就都開始往醫館跑了？”

馬乙依舊是木木然沒有表情，語氣生硬地說：“穀主，這邊江西鎮最能賺錢的行當便是這些力氣活，但是力氣活經常傷筋動骨，有些小傷就很影響工作效率，搬的東西少了反而影響工錢。”

這時候來了個中年壯漢，嚷著要推拿，馬乙便先帶他去後麵就診了，回來才接著說道：“咱們這接的最多的就是推拿針灸拔罐的活，這些勞工們稍微花些時間推一下，便能滿負荷工作很久，更好地賺錢，所以雖然這時候來推拿會影響今日的收入，但是長久來看，還是劃得來的。”

“那老人孩子呢？這些病人多嗎？”張盼盼有些不解，明明這些人才該是醫院的主力軍。

“這年頭，生出了孩子，能有口飯吃不錯了，哪還顧得上看不看病的，有些閒錢便來買幅藥吃，沒有便在家裡養著，能好就好，不能好了草席一裹，也就傷心個兩天，還少張嘴吃飯，過幾天就不傷心了。”

“老人就更少見了，這些勞工乾的都是力氣活，都是用氣血換錢，消耗自己的生命，這些人能活到不惑之年就不錯了，基本活不到五十歲，隻有城西的幾戶大老爺家有錢供奉著幾位六十多的老太爺。”

馬丙許是看慣了這樣的生死，說出的話也有些冷酷無情，再配上他麵無表情的臉，讓張盼盼不由得有些不寒而栗。

後堂中陸陸續續地走出來了幾位勞工，看上去應該是剛剛做完推拿，爽利了些，一邊拉伸胳膊一邊走到了路上就開始叫喊著拉客，很快就談妥了價格加入了運糧的車隊走了。

張盼盼看著這些匆忙的背影，心裡暗暗歎了口氣，開始明白為什麼韋廉說這護手霜賣七個銅都很難賣出去，在這江西鎮，根本沒人口袋裡有閒錢，不餓死已經很不錯了，更遑論手裂開這種用菜油也能緩解的小毛小病。

韋廉在後堂指導完了弟子，走到前台，看到張盼盼蹲在醫館進門的台階上，托著腮幫子癡癡地望著來來往往的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疑惑地看了馬丙一眼，後者衝他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不知道張盼盼怎麼了。

韋廉也有些怕今日的這味藥下得太猛，給張盼盼刺激到了，以後重新縮回殼裡做米蟲，躡手躡腳地走到張盼盼旁邊也一起蹲著，偷偷看著她。

他這麼大一個塊頭，一舉一動都甚是明顯，張盼盼縱使心不在焉，餘光也掃到了一個鬼鬼祟祟的高大人影，給嚇了一跳，嘟囔著：“師兄你乾嘛？”

韋廉有些不知所措地搓了搓手：“剛剛有些忙，沒顧得上師妹，你還好吧。”

張盼盼聳了聳肩：“挺好的呀，想通了很多事情。”

她拍了拍裙子站了起來，學著韋廉走路的樣子背著手：“師兄我想通了，你那賣七個銅就能賣掉的話純是誆騙我的，無論怎麼賣，這手霜就是賣不掉的，因為沒人買得起，沒人需要，這次的賭約算是我輸了，我回去就收拾收拾搬回無量峰來。”

韋廉有些尷尬：“也不算是騙你吧，咱們醫館跟城西的幾位老爺關係都還不錯，賣給他們，應當也是賣得掉的。”

說到這，他頓了頓，歎了口氣，做了個決定：“你要不想搬回來也行，如果你能一直像這個月一般這樣認真過日子的話，你出去單過，師兄也是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