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盼盼跟著韋廉來到了江西鎮,本以為韋廉會直接帶她去醫館,沒想到韋廉卻帶著她直接去了碼頭。
張冰靈還從來沒來過江西鎮的碼頭,因此張盼盼也沒有在她的記憶中看到過,此時她有些好奇地東張西望,畢竟是個現代人,還沒有真的見過古代的碼頭。
江西鎮的碼頭與張盼盼想象中的國際郵輪碼頭不同,並不走客船,而是主要走貨船,作為祝瀾江中遊的重要碼頭,每日有幾萬噸的貨物在這裡吞吐,發往各地。
整個碼頭中壯勞力,纖夫、車夫與搬運工眾多,都揮灑著汗水,碼頭都沒什麼裝飾,人來人往的匆匆而過都在為生計奔波,士大夫們往往覺得此地不夠風月雅致,一般都從江東鎮的碼頭上岸,鮮少有來江西鎮的。
張盼盼看著搬運工齜牙咧嘴的將一袋袋糧食從船上搬運到車上再由車夫拉走,覺得甚是有趣,於是駐足多看了幾眼,韋廉見她在看熱鬨,拎起她的袖子就把她拉走了,嘴上叮囑著:“這裡三教九流的人員極其複雜,還有漕幫的幫眾混雜其中,以往不讓你來就是因為怕這些粗人衝撞了你,惹上麻煩,你跟緊些,彆離我太遠了。”
張盼盼低頭看了看自己,雖說不上是綾羅綢緞,但是也算得上是乾淨妥帖,頭上還佩著玉釵,確實與這裡格格不入。
韋廉帶她在一家看上去還算乾淨的麵檔坐下,張盼盼擦了擦椅子上的油漬,發現帕子都黏了還沒擦乾淨,不由地為食品安全問題擔心,婉拒了韋廉的請客。
韋廉給自己點了碗麵,麵檔麻利地乾起了活,張盼盼見她手腳極快,非常熟練,揪出了一團事先揉好的麵輕鬆一擀便成了麵皮,其上撒上麵粉之後快刀一切,下鍋燙熟再淋上骨湯就端上了桌。
韋廉也不同張盼盼講話,自顧自呼嚕嚕的吃了起來,張盼盼有些無聊,隻能看附近的幾個小吃攤攤主做點心打發時間。
可能是為了乾活方便,幾人的指甲都剪得極短,幾乎都扣進了肉裡,骨關節粗大,皮膚肉眼可見的粗糙,關節處隱隱可見表皮裂開之後暴露出的血色。
張盼盼有些奇怪,這幾人看上去手部皮膚都不是很好,如果按照這個比例來看,需要護手霜的人群基數應當是很大的,護手霜應該銷量很好,她想不明白為什麼韋廉會覺得護手霜賣不掉。
韋廉人高馬大吃飯也快,如牛飲水,幾分鐘便喝完了一碗麵,同老板娘招了招手,給了一個銅便打算帶張盼盼離開。
張盼盼拉住了韋廉,她心中的疑惑越來越深,急著問道:“這一碗麵也要一個銅,我看這人來人往,這大姐少說一日也能買上上百碗,就能賺上一個金,為什麼你會覺得我的手霜賣一個銀就賣不出去。”
兩人出門晚了,此時已過晌午,麵檔過了吃飯的高峰期,大姐也閒了下來,把手洗乾淨了正在摸些和麵的菜油止裂,聽到張盼盼講話便閒閒插嘴道:“小姑娘你可莫要胡說,我這裡的麵十碗才算一個銅,就算是加肉的也要五碗才收一個銅,平日賒賬居多,這位胡子小哥我記得很清楚,來這吃了十碗了,今兒個才收錢。”
她手上菜油摸勻了,抬頭看向張盼盼,勞累凹陷的眼裡露出一絲譏笑:“小姑娘年紀輕輕的沒做過生意啥都不知道,這鋪麵材料桌椅板凳可都是要錢的啊,我這一天賺的能有兩個銀就不錯了,若是遇上個下雨天熱,生意不好的,保本都成問題。”
張盼盼仍是心不死,追問道:“大姐,我問你個事,你這手裂成這樣,我賣你些膏藥治你這手,也不貴,就一個銀,能用上兩個月,你願意買嗎?”
“誒呦,你們都來聽聽,多新鮮呀!”大姐提起了嗓子嚷了起來,弄得附近的幾個鋪麵的店家都看向她,“一個銀子買個塗手的膏藥,我家裡要養五個孩子,手上可是一個多餘的銅子都拿不出來,還買膏藥,能拿些菜油塗塗不錯了,吃飽了撐的吧。”
附近的店家看熱鬨不嫌事大,紛紛起哄了起來,場麵一時十分快活,隻有張盼盼一個人覺得神傷。
張盼盼眼裡沁出些淚水,不知道為何,她覺得被這般取笑比被導師罵自己的論文是廁紙更讓人傷心,更侮辱人。
她知道自己做這護手霜花費了多少心思,雖然也想著要賺些錢,但已經考慮到了這些人的購買能力,降低了價格,她還一直在告訴這自己這是在幫助這裡的人改善生活。
但此時,她的努力被一個陌生人輕飄飄的幾句話便被全盤推翻,彙集她心血的產品根本沒人需要,所有人將她綁在道德立柱上拷問,告訴她她是個偽善的人,她隻是自我陶醉在自己很善良的美夢中。
張盼盼隻覺得魂不守舍,自己的眼睛沒有在流淚,但是自己的心似乎已經決堤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韋廉拉走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回的醫館。
醫館中的弟子倒是比在無量派裡的還多一些,都在奔前跑後的忙碌,張盼盼與韋廉一同進去,看見了一個年輕人正麵無表情的守著前台,如果有新的客人來了,就幫他們問診確定一下基本的症狀,如若後邊的弟子不忙,就直接把人引導到後邊去把脈開藥,如果忙著,那便讓人在前麵等著稍作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