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不似奴仆一般穿著布衣,一身天青色綢緞袍子頗為華貴,看樣子並不是穀中下人,帶路的小廝給他行了禮,他也隻是微微點了點頭,倒是對張盼盼有些興趣,問道:“這位姑娘是?”
小廝忙告訴他這是前來為王瑩瑩看病的醫生,聽到張盼盼的身份,這男子先是微微一驚,接著又強裝出一抹欣喜:“原來是無量派的醫師,失敬失敬,我名為王營忠,現下跟著大伯做事,我表妹的病便拜托您多費心了。”
他一邊躬身行禮,一邊卻偷偷抬眼打量著張盼盼,細長的眼睛仿佛琢磨人心的毒蛇,看得人不寒而栗,張盼盼原本就對此人並無什麼感覺,但卻覺得眼神是騙不了人的,被他一看,反倒是生出了幾分不喜來。
此人舉手投足都頗有風度,但是總是眼神不定,行事之前皆需先斜眼想一想,縱使儀態從容,卻顯出了些刻意,張盼盼已經看慣了閆青那一舉一動融進骨子裡的優雅,再看著這個王營忠,隻覺得畫虎不成反類犬,比不上閆青的一片衣角。
王營忠見她隻是行禮並沒有多說話,也找不到什麼聊下去的話頭,便打了聲招呼先行離去了。
被他這麼一攪合,張盼盼耽誤了些時間,到王瑩瑩房外時正巧她吃完午膳剛睡下,侍女本想把王瑩瑩叫醒,被張盼盼阻止了,想著王瑩瑩畢竟是病人,睡著了被人叫醒肯定是極為不適的,還是讓她先修養好精神吧。
張盼盼在房外的庭院中坐著等王瑩瑩睡醒,侍女見她不聲響,便給她盞茶準備了些瓜果,張盼盼仍是對著王營忠有些好奇,便向侍女打聽起了這人。
侍女一直在這內院之中,對著王營忠也不是很了解,隻是知道這人是王員外在老家的遠房表親,老家出了些亂子之後便來投奔了王員外,跟著學做些事,這王營忠知道些看卦風水的竅門,老爺自從夫人去世之後便對房子的風水有些疑惑,便請他給看看。
這一看便看出了半年前的裝修,因為是這王營忠提議的,王員外便將工程的監理都交給了他,將府內的屋瓦家具全部翻新了一遍,倒是弄得挺不錯的,府中眾人也都很滿意,連帶著王員外也更加看好他了些,去見些重要的生意夥伴也會帶著他。
張盼盼覺得這事之中始終有些蹊蹺,這王營忠的為人來曆也是頗為可疑,裝修一事雖然辛苦,但是油水也頗多,很難說他收受了多少好處,況且裝修完沒多久,這王瑩瑩的身體就不行了,更是顯得事有蹊蹺。
侍女見張盼盼沒有再問話,便告退忙自己的去了,留張盼盼一人待在小花園中,張盼盼百無聊賴便四下張望了起來。
這小花園之景與王瑩瑩房中牆麵互相呼應,也是種滿了桃花,此時初春已過,正應是桃花滿開之際,這院子中卻不知怎麼的,稀稀拉拉的隻有幾朵,看上去也不太健康,葉片都發著黃翻卷著。
明明是春天,這院子卻透著衰敗,院子中花草都不太繁茂,就仿佛逐漸虛弱的主人王瑩瑩一般,看得張盼盼心裡頭也悶悶的。
王瑩瑩這午覺睡得很久,再轉醒時便已經是傍晚時分了,聽到侍女通報說張盼盼一直在門外等待,便慌忙將她叫了進來。
今日隻有張盼盼一人,沒有韋廉這個外男,所以王瑩瑩的床幔便沒有放下,張盼盼見她剛剛睡醒,臉上血色極好,將補血點心給了侍女之後提出再幫她診一次脈。
王瑩瑩的脈象仍與昨日相同,張盼盼非常困惑,但是看王瑩瑩今日的精神更好了些,覺得安慰劑效應還是有用,隻能繼續寬慰她:“這身子已經回複許多了,你這幾日再好好休息休息,過幾日應該就能康複了。”
“真的嗎,那太好了,”王瑩瑩一雙杏眼笑的彎彎的,頗是討人喜愛,因為天色不早了,下人已經開始布膳,王瑩瑩覺得叫張盼盼苦等許久很是不好意思,便邀請道,“醫師姐姐也一起來吃飯吧,我一個人躺了許久也是寂寞,你同我一起說說話也好。”
這是張盼盼第一次見她如此開懷,心裡頭生出了幾絲憐惜,還是小妹妹的年紀,本該恣意地暢想未來,放肆地玩耍,現在卻要麵對自己正在慢慢死去這個事實,確實太過殘忍了,便同意了她的邀請,與她一同坐下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