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我想象的新婚之夜,我被嚇到了,反抗尖叫,我清晰地聽到了門口鄰居偷聽後的笑聲,那是我第一次體會到求助無門的絕望。
但那個時候我並不知道,那隻是個開始而已。
第二天一早,我用紅衣服遮住了滿身的傷痕,紅著眼睛出了門,委委屈屈地去見我的公婆,希望從他們那得到一點安慰,可我的公公坐在門口,陰沉著臉,像個黑包公,吐了一口吐沫,罵罵咧咧:“剛結婚的新媳婦就睡懶覺,比公婆起的還晚,傳出去讓人笑話。沒家教。”
我昨夜的委屈和無助一下子湧上心頭,眼淚衝出眼眶。
我身後,昨夜粗暴占有我後又嫌棄地躺到炕的另一邊睡的男人走出了家門,也是滿肚子的怒氣:“沒做飯嗎?餓死了。你們不乾活,我還乾活呢。”
他嚷嚷著。
公公身旁安靜坐著的婆婆立刻驚慌失措起來,嘟嘟囔囔:“你看,我說我要做飯,你非不讓我做,把鵬給餓著了。”
公公聽這話,嗓門立刻大了起來:“誰家新媳婦進門還讓婆婆起來做早飯的,哪家都沒這樣的規矩。”
原來是在罵我。
我被嚇住了,不敢吭聲,連聲說對不起,攏起長頭發就往廚房跑。
婆婆已經先一步到了,拿出了準備做飯的盆子。
“媽,我來。”我接過盆子,呆了一下,滿腦子空白,小心翼翼地問,“媽,今天早上做什麼飯呢?”
“你問我做什麼飯呀?”婆婆有點驚訝,非常認真地看著我,像極了富有的地主婆在打量她那個不會伺候人的丫鬟。
我忽然間明白,她不是驚訝,是在質問我。隻是比起我公公的暴躁,語氣溫和一些,惡毒不見少。
我腦子一片空白,一時半會想不起來什麼。
我和我那個混蛋丈夫是相親結婚,一共也沒見過幾回麵,更不知道他家裡的情況,我怎麼知道他每頓早飯要吃什麼?我是外嫁過來的,不了解當地的飲食啊。
婆婆一把搶過盆子,嘟嘟囔囔走開了。
婚後很多年,我婆婆一直是這個樣子,恨你也不會大聲和你說話,總是嘟嘟囔囔像一隻討人厭的蚊子。
她舀了一盆麵過來,我急忙接過,順嘴問了一句:“烙餅嗎?咱們這喜歡吃哪種餅?”
我也喜歡麵食,光餅就會了好幾種。
我婆婆立刻又用一種看廢物的眼神看我,非常不滿,我膽怯,結巴地繼續猜測:“包餃子……還是、還是麵條啊?”
我婆婆的臉色越發難看了。
“攤煎餅。”
她忽然提高了嗓門,將這三個字說了出來,用長輩的姿態斥責我:“新婚媳婦兒第一天要給全家人攤煎餅的,你媽沒教你啊。”
我:“……”
我們家沒這樣的習俗,我不會攤煎餅,因為我媽也不會。
我委屈又羞愧,笨手笨腳地跟在她身後,聽著她嘟嘟囔囔的指點。
一頓飯做了一個小時,被訓了一個小時,每隔一會兒就要響起公公的罵聲。我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那個混蛋等不到早飯,氣鼓鼓地去外麵的早餐鋪子點了一碗粥幾個大肉包子吃了。
我婆婆在後麵玩命地喊他,沒喊住,轉頭把怨氣撒在我的身上:“新婚第一天,讓男人在外麵吃早飯,沒有哪個家是這樣的?你去,拿著煎餅去找他,把他喊回來吃飯。要不然你以後在村裡就彆想抬起頭,咱們老李家的臉也彆想要了。”
2022年,有一個詞叫社恐,很多人愛以社恐人士自居,仿佛不給自己安個標簽,就沒法出門了。
但我那個時候是真的社恐,我小時候多少有些自閉,不太願與人交往。我們那兒的女孩子結婚早,十六七歲的人屁股後麵跟著個小不點。我22歲才嫁過來,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我真的害怕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成為被關注的焦點。
我扭捏著不肯去,想著婆婆也許能像我媽媽一樣,最終對我妥協,可婆婆終究不是媽媽,她的臉色難看得像蓋了一層烏雲,公公的怒罵聲適時響起,指桑罵槐:“乾什麼呢?做飯做了一早上。想餓死我們了。什麼都乾不了,連飯都不會做了,要你們乾什麼?”
一腳踹開了門,拿起裝著乾麵粉的瓢朝著我婆婆扣過去,我婆婆驚叫著縮著身子躲起來。
麵粉在空中散開,一多半都撲在了我的身上,我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麵,膽兒都被嚇破了,抄起旁邊的盤子抓了一張完整的煎餅就朝著屋外跑去。
早餐鋪子離家裡不遠,坐車來這的路上,多話的伴娘給我指了路,那是她家的鋪子。
我跌跌撞撞跑到攤子前,遞上了我一早上的傑作。
“喲,新婚媳婦來了。”老板笑嘻嘻和我打招呼,伴娘從忙碌中伸出頭對我咧嘴笑。
我對這個村子的初印象就是因為這個伴娘,她太能說了,在她的嘴下這個村子裡到處都是好人,尤其是我家裡的這個魔鬼,是好多女孩子惦記的對象,可他誰都看不上,隻答應了媒婆和我相親。
她說我倆是天注定的緣分,哥哥一眼就看中了我。
“嗬嗬。”很多年後我想起伴娘當時天真的笑臉,心中起了寒意。
當年才18歲的伴娘應該什麼都不知道吧。她口中那個完美的鄰居哥哥,哪裡是單身到遇見我才動了姻緣,他是壓根就不喜歡女人,被家人逼著找了一個奴隸回來傳宗接代罷了。
我很久很久之後才知道這個人真相。
那一天,在早餐鋪子前,我戰戰兢兢地遞上了我唯一一張合格的煎餅。
可我的丈夫就像沒看見我一樣,低頭大口吃著自己的包子和粥,還是小姑娘湊熱鬨,甜甜的喊一聲“哥哥,嫂子來給你送飯了”,他才不耐煩地抬起頭,嫌棄地掃了我一眼,忽然間一抬手臂,將盤子連同煎餅撞到地上。
盤子的碎裂聲驚天動地,現場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他看都不看我一眼,起身便走了。
我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動了離婚的念頭。
第一天就這麼折磨我,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我琢磨著慢慢走到了家門口,聽到裡麵我婆婆鬼鬼祟祟的嘟囔聲:“我教訓她了,我教訓她了,放心吧,嗯,我記著呢,就是你教的那樣。你也不錯,咱們今天都立威了,以後能享清福了。”
公公的嗓門要更大一些,似乎根本就不擔心我突然折返聽到他們的私話:“以後就得這樣,拿出公公婆婆的款兒來。你以後彆老畏畏縮縮的,腰板挺起來,她乾不好,抬手就打,張嘴就罵,她來了咱們老李就要當媳婦兒,就得有個當媳婦的樣。你看老孫家那個媳婦讓他們調教的。咱也得那樣,不能讓他們看笑話。”
兩人在屋裡嘎嘎笑著,商量著怎麼將我打磨成合格的兒媳婦兒。
我氣血上湧,扭頭朝著村口跑去。
新婚第二天,我動了離婚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