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都十七年,暮春時節雨紛紛,京城外立著一座禪居寺。鐘聲悠遠,誦經之聲不絕於耳。
幾棵高聳入雲的梧桐樹屹立在寺旁,來參拜上香的人絡繹不絕。
一處偏僻禪房內,王槿如正鎮靜自若地站在窗外望向蒼穹:“秋鳴,馬車我已為你備好了,你隨他去吧。”
秋鳴聽到主仆兩人就要生離難以自抑,朝門口沒走幾步就轉過身來撲通跪下:“小姐,秋鳴就此彆過。您一人要多保重,這一彆...今生怕是再也無緣相見了。”
王槿如轉過身將秋鳴扶起,用素色手絹拭去秋鳴臉上的淚,勸慰道:“一切後果我替你擔著,要是你兩被抓住,豈不叫我白忙一場?”
“我這就離開,多謝小姐。”秋鳴忍著哭腔抱著包袱跟在王槿如身後。
王槿如將她帶到左偏門,仔細四處張望後,確認眼前之人隻有馬夫和於少傑。
於少傑將棕色烈馬的韁繩交與王槿如,然後把秋鳴扶上王府的馬車,自己也翻身上了馬車。
秋鳴用手掀開馬車窗簾的一角,看了看麵前的王槿如,才放心隨著馬車離開南京城。
王槿如給了馬夫一個示意,馬夫就朝古道上奔去了。
王槿如見馬車在橙紅色落日光暈下消失在古道上放下心來,她踩著馬磴子上馬,拉緊韁繩馭馬朝南京城門方向去。
她騎馬經過方圓二十裡唯一一家客棧。雖然此時已是酉時,但該客棧離京城並不遠,她很快就能回府去過父母親為她準備的生辰宴。
然而在她經過客棧不久,身後就出現了一群身著黑衣,手持弓箭與刀刃的黑衣人們馭馬向急速向她奔來。
她不明就裡,心中升起不詳的預感,於是隨即加快了速度,以為能夠就此躲過這幫人。
身後的箭不斷落下,烈馬因此受驚跑得更快了,她不得不抓緊韁繩以防從馬背上跌落。不想左側又躥出一隊人對她圍追堵截,她隻能拐彎向另一條長滿野草的道往兀鷹山躲去。
滿山遍野的兀鷹在樹頂和空中盤桓以待伺機而動,等候獵物露出致命的行蹤。
王槿如想起小時候曾聽府裡嬤嬤講故事,嬤嬤故事中這座兀鷹山中不僅有數不勝數的兀鷹,還有日落時分便會出沒的狼群。這些狼群曾經襲擊周圍嬤嬤少時所在村莊,還咬死、叼走不少小孩兒,嬤嬤就是當年幸存下來的小孩。
兀鷹山的種種印證了嬤嬤的話,她身上的衣裙被背上生出的冷汗浸濕,但又不得不硬著頭皮往樹林深處去。
她騎馬在林中胡亂穿梭,馬背上顛簸不斷。
若不是那幫人來勢洶洶、不留餘地,她是絕對不會進這座山林的。
沒過一會兒,隨著馬蹄聲而來的黑衣人穿行在林中意欲將她圍困住。馬蹄聲也驚醒了林中的狼群,狼群的嚎叫聲回蕩在林間。
這次箭雨襲來王槿如就沒有那麼幸運了,疾馳中的馬被箭射中,馬失前蹄起身將王槿如重重摔下。林中雜草和灰塵沾染了她的紫色羅裙,她狼狽起身繼續往樹林深處跑去。
沒想到這一逃,逃到了瀑布右側後就沒有了退路,前方就是湍急的河水,她清楚人若是跳下去隻怕是九死一生。
當下的她已經無從思考,隻能惶恐地看著向她逼近的黑影。
狼群聽到了瀑布處有馬蹄聲,朝此處狂奔而來。黑影身後的其他黑衣人和馬匹慌亂起來,黑衣人們抽出利刃、搭好弓箭與狼群廝殺,馬兒受驚四處逃散,沒有逃出去的馬被幾隻狼撲殺,刺耳的叫聲響徹整座兀鷹山。
黑影人不顧身後的自己人被狼群屠戮,徑直走向在峭壁邊的王槿如,抓住她掙紮反抗的雙手,抽出身上的利刃刺進左邊的心臟。
她耳旁周圍所有生靈的聲音都漸漸變得模糊。
趁著黑影人的雙眼直直盯著她傷口處源源不斷湧出的猩紅血液,確認她沒有活下去的可能。
她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抽出左邊胸口的利刃,後退幾步跌入湍急河流中尋求最後一絲生機。湍急的河流很快淹沒了王槿如,連一絲鮮紅都未曾浮現。
黑衣人見她跌入瀑布下,徹底放下心來。將刀刃上的血跡在衣襟上擦拭乾淨後又插回腰間的刀柄,踏過滿地的屍體、無視正在進食的狼群離去。
今日是王槿如十六歲生辰,半個月後她便要嫁入東宮為正妃了。沒想到這個檔口她出了岔子,這下對她循循善誘、嚴厲教導十六年以來的母親可有得氣了。
天邊一圈鑲著金邊的黑色正在消退。河麵碧波蕩漾,水氣氤氳。河流下遊旁有一座偏僻的流溪彆院,彆院內的亭台樓閣、池館水榭,映在青鬆翠柏之間。
後院,一位看起來歲及弱冠的少年正在收拾漁具,另一位成熟些的男子正在將魚鉤上的魚取出放入木桶裡。
在夕陽的餘暉中,少年看到了江河之上有什麼東西順著河流往這處漂,定睛一看像一具屍體。
少年抓住男子胳膊:“公子,快看!看那裡!河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