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探 “吳天虞……這個吳天虞是乾什麼……(2 / 2)

應許之地 Komoreby 5899 字 2024-03-30

見白鷙沒說話,薑柏當他幼小的心靈被油嘴滑舌的支隊長震撼到了,心怕祝餘這不要臉的牲口又禍害一朵支隊裡的小白花,開口低聲解釋道:“您彆聽這牲……動活潑的人胡扯,白鷙是說他先前工作的時候看見過那個芯……”

白鷙後槽牙一緊,感覺話頭不對,急中生智,高聲一語打斷:“看見過那個心之所屬的人,曾經滄海難為水,現在再也找不到了。”

廳內群眾:“……”

薑柏:“……”

祝餘:“……”

王叔均沒反應過來似的盯了白鷙兩秒,半晌才眨了下眼,舌尖在一口老牙上過了一輪,幾乎要數清了自己有幾顆假牙才斟酌著開口道:“……唔,好,好,現在的年輕人,用情至深呐。”

他老人家點評完,大手一揮,落下一句:“行了,去辦你們的案子吧。”說完轉身走了。

祝餘總覺得,他老人家的背影有點步伐不穩,活像下一秒要被這傷風敗俗的市局容貌絆個跟頭。

薑柏站在原地像被雷劈了一樣,他第一次覺得,沉默寡言和臉皮薄是他對白鷙最大的誤解。

祝餘已經被他這“驚人一鳴”鳴忘了“生動活潑的人”那茬,第一個笑出聲來:“可以啊小白,以前沒聽你說過呢?下回帶照片來看看啊,什麼樣的尤物能讓,唔,像你這麼英俊瀟灑的人念念不忘?”

白鷙麵無表情地看他一眼:“生動活潑的祝隊,你們要去哪裡?”

祝餘:“……”薑柏你等著。

到了醫院,薑柏把警用執法記錄儀給白鷙,這人聽說他們倆要來問翟昊父母吳天虞的事就跟著來了。“一會兒我和祝餘問話,記得錄像。”

白鷙點點頭。

到了病房門口,翟母透過門上的玻璃看見了他們,低頭拭乾眼淚走了出來。

女人平時注重保養的麵容此時在醫院明晃晃的白燈下透著灰敗之氣。因為一直在哭,兩雙眼睛連同下麵青黑的眼袋都是腫脹的,額角和鬢角精心梳理、抹了發膠的頭發此刻淩亂地被淚水黏在側頰,有許多發絲顏色已經泛白。

她很慢很慢地抬起眼睛,好像這個動作都要耗費她許多力氣:“你們問吧。”

祝餘對上她的目光時一愣,那雙死氣沉沉、沒有光亮的眼睛,跟今天早上他坐在觀察室裡,透過單透玻璃看見的白鷙的眼睛有一瞬間的重合。

他假裝威脅黃琮時也是這樣的目光,多了些狠厲,但卻是一樣的冷漠。

那是一種失去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後,心如死灰的絕望和冷漠。

他飛快地垂下眼,把方才無意識屏住的一口氣輕輕呼了出去,克製住了扭頭看白鷙的欲望,隻回手打了個手勢示意他把記錄儀打開。

錄像的燈光亮起,祝餘重新注視著翟母的臉:“翟昊怎麼樣了?”

女人搖搖頭,神情很麻木:“醫生沒下腦死亡的結論,但他還沒醒過來。”

祝餘頓了一下,道:“我很抱歉。”

旁邊的薑柏和白鷙也出於禮貌低下了頭。

“那之前說的翟氏公司的臥底,有眉目了嗎?”

“正在查,但是查出來也沒用,他們不可能派資料不夠‘乾淨’的人,很難從臥底的個人資料追溯到罪魁禍首。”

祝餘點點頭,又道:“你認識吳天虞這個人嗎?”

翟母聽見這個名字,神情一變。

薑柏一直觀察著翟母的神情,見狀緊追著問道:“見過?”

翟母看向薑柏:“沒見過,但是聽小昊提起過。”

薑柏皺起眉:“他和翟昊很熟?”

翟母卻沒有立刻回答,隻定定地看著他,好像三魂七魄已經散了一半:“……是他害的小昊?”

“目前看來,是的。”

白鷙看著儀器屏幕中呆坐的女人,午後的陽光從窗外照進來,好像唯獨繞過了她,隻留下她沉溺在某段灰白的過往裡。

“吳天虞……應該是小昊女朋友的前男友吧,他出國前還跟我們說起,要關照一下小陸……啊,那孩子就是他女朋友。他說,小陸前男友是混□□的,手上黑錢不少,好像還跟好幾個S市有權有勢的公司老總有聯係,自己也拿錢投了公司。小陸性子乖,跟他談了兩年後才知道他的真麵目,害怕他有一天要出事,就跟他分手了。他得知小陸跟小昊在一起之後,經常來找麻煩,有一回還把小陸打進了醫院……”

祝餘眯了眯眼睛:原來是情敵報複麼。認識幾個公司老總……難道吳天虞頭上還有人?

白鷙顯然也跟他想到了同樣的事情。他正欲開口,就聽祝餘道:“阿姨,能把翟昊女朋友的聯係方式給我嗎?我問點事情。”

翟母好像又陷入了某種回憶中,沉默地注視著醫院白瓷地板上反射出的錄像儀器的閃光。祝餘隻得又叫了一聲:“阿姨?”

“啊,好。”翟母大夢初醒一般,整個人抖了一下,然後伸手去包裡拿手機,調出了通訊錄。

祝餘把通訊錄裡“陸曉瓊”的電話號碼抄了,和薑柏交換了一個眼神,便對著翟母道:“今天就這樣吧,打擾你們了。”

翟母這回認真地將視線對準了祝餘的臉,這位年輕的警官背對著陽光站著,身後低低紮成一束的長發被窗外的風吹得四散開來,本就有點偏棕的發色在陽光下顯得更淺,發絲上像是鍍了一層金邊。

這副意氣風發的樣子,讓她想起三年前小昊出發去國外時,在機場門口,他也是這樣逆著光站著,朝她和丈夫揮手。

誰知這一去,再回來,還沒見上一麵就將要是永彆。

翟母對著祝餘說:“人抓到了,一定要告訴我。”

祝餘點點頭,便和薑柏先一步走了,白鷙關掉記錄儀,走過病房門口時不經意地往旁邊瞥了一眼,恰好透過玻璃看見翟父佝僂著坐在床前的背影,和病床邊飛起的窗幔。他回想起朝他鞠下深躬的黃琮,那顆烏黑的發旋在眼前晃動著,下麵傳來顫抖的“要給兄弟陪葬”;他還想起翟昊事發後電視上的新聞報道,幼兒園死去的孩子的家人癱倒在校門口嚎哭,翟氏大樓附近的失蹤者的哥哥在大街上絕望地尋找……

身後傳來翟母斷斷續續的抽泣,白鷙一步錯過病房的功夫,往那邊看的眼珠已經漠然地轉了回來。

風停歇了,窗幔回落下去,露出翟昊毫無血色的小半張臉。

可憐嗎?

人間處處皆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