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幾聲孱弱的玻璃敲打聲飄進屋子,晏洋抬頭,望見店外有一隻小紅團子沿著落地玻璃櫥窗緩緩移動。
他停下了手中的活兒,細看了幾分。那移動的小東西竟是一個小女童,小小的她裹在厚厚的紅色羽絨服中,像極了一隻糯米團子。她一頭漆黑的微卷頭發,亂糟糟的,搖頭晃腦的,呼出的熱氣噴在了玻璃上,叫人看不清五官的模樣。她兩隻可愛的小手掌在玻璃窗上描出了印記,隨著踉踉蹌蹌的步子與急急緩緩的節奏,變得深淺不一,疏密不均。
還有就是,她很勇敢,明明外麵冰天雪地,牆角積雪結冰,並不好走,但是她依舊在緩緩前行。
她的家人呢?
晏洋望了許久,不見有大人跟來,他眉頭蹙了蹙。直到看著那個小糯米團子噗通一聲滑倒,他終於忍不住跑了出去。
“小朋友,你的家人呢?” 晏洋俯身想去攙扶,竟不想小女童自己爬了起來,拍了拍小手上的汙雪,抬起了頭。那雙渾圓的眸子鑲嵌在小麥色且微微透紅的肌膚上,如一顆璀璨的深紅寶石,在一片汪洋大海中微微透著光。
晏洋發怔。
同一時間,小女童也瞪大眼瞳,好奇張望起眼前的男人,猶豫片刻,輕聲喚了聲:“爸爸?”
一聲“爸爸”徹底讓晏洋回過了神,他還真仔細打量起眼前這個小家夥——長得和我不像,看個頭大約一歲半左右的樣子,而自己清心寡欲了三年多,應該不會是我的孩子。
但這個小女童,竟然… …長得很像… …那個女人… …是錯覺吧。
晏洋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眉眼微蹙,不自知地輕搖了頭,最後又耐心問了一遍:“小朋友,你認錯人了。你的家人呢?” 他說完起身,四處張望,並沒有看到任何疑似在找孩子的大人。
下一秒,腳邊這隻小糯米團子竟然一把抱住晏洋的大腿,兩隻小腳丫踩在他的皮鞋上,像隻小樹袋熊使勁往上攀爬,咕噥道:“爸爸——爸爸——”
哎,爸爸就爸爸吧,外麵那麼冷,先帶進店裡,等等看大人吧。
晏洋將小女童抱進店裡,找了一張兒童座椅,將她擱在了靠窗的位子邊。那女童倒不怕生,靈動的小眼珠將餐廳掃了個遍,最後定格在甜品櫃,脫口一句清脆而甜膩的奶音:“爸爸,我可以吃裡麵的甜點嗎?看起來好好吃。”
她這一聲撒嬌般的喚聲頃刻間聚攏了餐廳裡所有員工的視線,那些視線最後擰成一股電光打在晏洋臉上,表情瞬間凝固。
“老板,你有孩子啦?” 卡斯柯首先反應過來,捂著嘴,興高采烈蹦跳過來,遮不住滿臉不懷好意的微笑。
晏洋斜睨了卡斯柯一眼,用冷冽的表情警告他停止造謠。隨後,他望向滿臉期待的女童,心想這小家夥看著年紀不大,這德語倒是說得挺溜的,搞不好將來會是個天才少女。正當他自顧自地哼笑一聲,準備開口回應,卡斯柯又插話了。
“小可愛,想吃哪塊蛋糕,哥哥幫你去拿… …”
“胡鬨。” 晏洋不客氣地打斷了卡斯柯的甜言蜜語,念了句:“你都不知道她有沒有什麼食物過敏?你的專業性呢?”
女童咯咯笑了起來,仿佛她能聽懂一樣。
“叔叔給你弄些水果,可以嗎?” 晏洋溫柔地說。
“是爸爸。”
“我是叔叔。”
“是爸爸。”
“我給你弄些水果,可以嗎?”
“要加上爸爸。”
晏洋無奈地歎了口氣,忽略一旁笑到無法自已的卡斯柯,硬是憋了一句:“爸爸… …給你弄些草莓,好嗎?”
“好,謝謝爸爸。” 女童露出甜甜的酒窩,她的身上有一種讓人無法拒絕的魔力。
晏洋抱起小女童走到洗手台,耐心幫她洗去手上的汙垢。隨後,回到廚房冷櫃取出最新鮮的草莓,將它們溫了溫,切成了愛心狀,擺出層層疊疊綻放的小花。
他坐在窗邊,支手看著小女童兩眼閃出了光,左右開工,一口一片,被草莓撐得鼓鼓的臉袋像極了一條小河豚。一時間,晏洋覺得心口暖暖的,像是沾到一抹蜜糖,與女童一起,陶醉在這微不足道的幸福感中。
片刻,他眼前閃過一個人影,匆忙掠過玻璃櫥窗。第一時間,他跑了出去。
“請問… …”
還沒等晏洋說完,眼前的女人便轉了身。她眼中噙淚,眉頭擠成一朵花——是隔壁鋪子那位金發少女。
“有沒有看到一個穿紅衣服的女童?” 少女帶著哭腔,言語中滿是急促的呼吸聲。
“我想,她應該在那裡。”
少女順著晏洋指的方向望過去,見到正在囫圇吞棗的小家夥,立馬衝進餐廳,聲音嘶啞了起來:“謝天謝地,你在這裡。”
“克裡斯阿姨,我不會走丟的。” 那小女童篤定地望著泣不成聲的少女,伸出沾滿草莓汁的小手輕撫了少女的頭。
“小甜心,你彆亂跑了。你要真走丟了,我怎麼向你媽媽交代。” 少女道。
那女童眨了眨眼,濃密的睫毛俏皮地翹起又落下,小嘴嘟了嘟,語氣頗為老練道:“我答應你,下次出門會和你說一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