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周二是睡眠館的休息日。那天,會有一輛集市貨車運來成堆的橘粉色鮮花,會有一位戴著白色鴨舌帽,披著米色羊絨披肩的女人守在店門口。
這間提供小憩的鋪子橘粉色鮮花縈繞,飄著參雜琥珀沉香的薰衣草味。和煦的陽光透過落地玻璃窗灑了進來,頃刻間,淺色的牆與地板看上去又亮了幾分。西玥盤坐地板,將散落一地的零散小花用米色絲帶捆成一束束可愛模樣。今天是第一次為隔壁西餐廳送花的日子,既然承諾了,就要說到做到。
過一會兒,西玥的眼睛開始生疼地流起了眼淚。她眯了眯眼,無奈,隻能起身,拉起了白紗。
“還沒改善嗎?” 角落沙發上坐著一位高瘦清冷的白衣男士,一雙明亮的眼眸卻如朝陽生機勃勃,白皙的臉頰寫滿似水的柔情。他薄唇微張,唱出了婉轉的低鳴音。
“嗯。” 西玥又回到了花堆中,將捆好的花束收在了竹籃裡,“還好,隻要不遇強光就沒事。”
是的,曾經世界級的婚紗攝影師在經曆了一場驚心動魄的生命之旅,從死神邊緣救回她的孩子後,卻丟掉了一雙犀利的明眸。誰叫她那麼愛哭。
“我去給隔壁鋪子送個花,順便正式感謝下人家。之前太忙,一直沒空去。” 西玥再次裹上米色羊絨披肩,藏起她嬌小的身軀。
“媽媽,不要走。” 白衣男士懷中傳來了一聲軟糯的童音,啜泣聲隨之而來,帶著刻意的撒嬌。
“小辣椒,乖。雲天叔叔陪著你,媽媽馬上就回來。等你病好了,下次媽媽帶你一起去。” 西玥走近,俯下身,在女童的額間印下一個吻,仰頭撞上黎雲天的眸子。她向後退了退,輕輕道了聲:“黎醫生,今天麻煩你了。”
男人笑著搖了搖頭,滿是溫柔。
屋外銀裝素裹,又叫西玥落起了淚。她眯起雙眼,在銀芽般大小的視野細縫中前行。風有些大,她將下顎埋進了厚厚的羊絨披肩中,輕輕推開了夕落餐廳的門。
“您好,我是隔壁鋪子,過來送花的。” 西玥甜美的音色在羊絨披肩裹覆下聽起來悶悶的。
“哦。您先坐一下,我馬上過來。” 她的前方飄來一陣含糊的男聲,似乎嘴邊也有遮擋物覆著。
西玥微微抬起頭,眯眼望見一個高大的身影,背對著她。她嗯了一聲,將竹籃放在餐桌上,輕輕取出一束捧花。
如果晏洋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他為數不多的一次,在銀鈴響起時,在主廚台邊的他背對著那扇門。
午後的店裡空蕩蕩的,也很少會有客人進來。這個時候,他總會專注地處理一些需要刀工技巧的食材,就他一個人,和這間再無他人,卻落滿柔美夕陽的屋子。他很習慣。
哦,對了,他忘了,今天會有人來送花。
男人將最後一塊魚片擺好,仔細洗了手,取下口罩,轉過了身。
有一抹靚影側身站在逆光之中,她頭戴白色鴨舌帽,腦袋微微上揚,整個下顎從厚重的羊絨披肩中探出。她有著挺闊的側顏,濃密的睫毛依稀可見。她唇瓣微嘟,下一秒頷首嗅了嗅手中的捧花。
晏洋總說,在這個小小的西餐廳中,自己所精心營造出的夕落之光,無論多麼以假亂真,總是假的。因為它徒有夕陽之光,卻始終沒有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