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聲半開玩笑的戲謔中,居夜鶯爬了起來。她順了順淩亂卻富有層次的秀發,微眯著那雙靈動深邃的眸子。水潤軟糯的唇瓣斜斜勾著,小小的臉頰在緋紅暈染下,透著惡作劇般的狡黠。
在輕盈跳躍的步子中,居夜鶯來到舞社櫃台,她那甜美的音色中混著高傲與不甘,卻在謙遜且友善的語氣中,不緊不慢道:“麻煩請為我預定下周黎雲恒老師的舞蹈課!”
我居夜鶯,怎麼可能輕言放棄。再說了,我一定要搞清楚黎雲天和黎雲恒到底是怎麼回事。
與此同時,手機叮的一聲,黎雲天的回複,來了。
黎雲天開門見山道:你遇上的舞蹈老師應該是我的孿生弟弟,黎雲恒。
還真有這樣相像的雙生子?
第二堂課,居夜鶯顯然低調多了。她一身黑,一頂鴨舌帽,拒絕與李子非並排而站,而是選擇了站在李子非的身後,躲在了學員陣仗的最後一排。
她的神情略顯凝重,因為就在前幾天,黎雲天告訴自己,所謂的那個黎雲恒應該是有戀人的。
舞動中,居夜鶯的呼吸愈發急促。那吐息像是懷揣著焦灼不安的猶豫,聽著卻又像極了一種催促,催促著自己去做一個決定——是若無其事任由李子非追逐一場不求結果的怦然心動,還是赤裸裸地揭露一個殘酷的事實。
這一刻,居夜鶯竟然有些舉棋不定了。
她回想著在日落黃昏的天台上,遠眺天際邊那輪橙黃。那秒速下墜的速度,好似能從心底聽到奔跑的喘息,就像現在這樣,急不可耐地,如同一位歸心似箭的小婦人,迫不及待想要奔向愛人的懷抱。
缺愛的人,或許並不在乎結果。
那天,送彆落日的居夜鶯踢了踢腳邊熟睡的黎雲天。這個看似沉穩可靠的男人,英俊的睡顏中卻透著一抹冷清,叫人無故生出了些許憐憫。她垂眸注視著黎雲天,恍惚間,才想起要去感歎,原來真正的雙生子竟然可以長得如此之像。
可這科學嗎?
“又到上班時間啦!”
黎雲天睡得飽足,好似早已蓄勢待發,嗖的一下就爬了起來。他見居夜鶯的目光仍呆滯地黏在自己的臉上,於是伸手抵了抵女人的額頭,表示不滿。
居夜鶯揉了揉眉心,倒也沒說什麼,反倒不客氣地以牙還牙,出手便擰住了黎雲天的臉頰。女人的指尖在男人的臉皮上摩梭了好一會兒,最後才將信將疑質問道:“黎雲恒真不是你?”
“是我弟弟。” 男人眉頭皺了皺,倒也沒去製止,任由女人捏了個夠。
“怎麼可以這麼像。有個這麼像的弟弟,都能鑽好多空子了。” 居夜鶯眉眼一挑,力道加重了幾分後才善罷甘休。
“你這小鬼頭,想什麼呢?”
“在想… …其實,你們可以相互冒名頂替做很多事,比如代考,共用健身房套課,嗯… …還能惡作劇嚇人,幫著對方告白,或者拒絕爛桃花,還可以偷渡,製造犯罪不在場證明… …”
突然一隻手伸進了居夜鶯的白大褂口袋,從容地取出了聽診器。居夜鶯看著黎雲天不緊不慢將聽診器戴上,這才停止了不著邊際的幻想:“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吵。”
居夜鶯氣得直跺腳,氣勢洶洶補了句:“還能□□換女友!”
“你這小腦袋瓜裡裝著的都是些什麼?” 黎雲天無奈搖了搖頭,將聽診器取下,塞回女人的手裡。
“裝著你呀。” 居夜鶯半開玩笑道,水靈靈的眸子透著一股憨態可掬。
男人哼笑了一聲,知道是個玩笑,極為克製。
“話說,你所謂的弟弟有女朋友嗎?”
“把所謂去掉。”
嗬,看來,還沒相信呢。
空氣凝結了片刻。
“那位舞蹈老師有女朋友嗎?”
“哼。看上人家了?”
“有沒有啦?”
“嗯… …印象中是有的。” 黎雲天側目挑了眼居夜鶯,隻是語氣沒了剛才調侃的意味。
… …
“今天大家都跳得很好,不如我們學些難一點的動作!” 一聲高亢而明亮的聲音意外地從黎雲恒口中冒出,令居夜鶯回過了神。
黎雲恒先是左右輪番踮腳跳了幾個節拍,猛一瞬間,他突然下蹲,掃腿,換腳,然後單手支地,單腳騰空,帶著身體轉了一個圈。緊接著,他單手與腰間共同發力,最後一躍而起,直立。那動作行雲流水,乾淨利落,如獵鷹翱翔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最後停在了遠山穹蒼之上。
這是一組漂亮的地板舞動作(Breaking),全場目瞪口呆,忘記了鼓掌。
“不好看嗎?還是太難了?” 四周鴉雀無聲,黎雲恒轉過了身。他麵露一抹清澈的微笑,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他見眾人依舊唯唯諾諾,不敢支聲,神情反而堅定了些許,語氣中更多了一絲耐心,鼓舞道:“試試看,花點時間練,一定沒問題的,多帥氣。”
接下來的時間裡,他不厭其煩,一遍遍示範著動作。直到他氣息紊亂,體力耗儘,才作罷轉了身:“我看你們跳一遍吧。”
對此,居夜鶯是拒絕的。
從拒絕這個與自己風格不符的舞種開始,到隱隱擔憂膝蓋舊傷複發的可能性,從始至終,居夜鶯都沒想過要真正下地練習。她見一些女學員也沒有照做,更是憑白生出了渾水摸魚的坦蕩。於是,她彆出心裁設計了幾個站立動作,以免自己傻傻杵在原地,又顯得太過尷尬。
隻是,她萬萬沒想到,當黎雲恒轉身,音樂響起,先前還在裝模做樣原地罰站的女人們下地比誰都勤快。
她們特麼的都是騙子啊!
頃刻間,三十幾人的教室中,隻剩黎雲恒與居夜鶯直立原地,麵麵相覷。居夜鶯還在慣性比劃著突發奇想編好的動作,如今看來更像是個傻子。
麵對一位眼神犀利的專業審視者,居夜鶯變得躡手躡腳,隨性而為的動作也逐漸卡頓。最後,她索性放棄了掙紮,坦蕩咧嘴一笑,縮了縮頸脖,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黎雲恒的眼中閃過一絲奇怪的笑意,他默不做聲,彆過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