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剛才忘記問老師,明天的課會不會取消了。
嘀嘀嘀——
提示午休時間結束的鬨鈴響起,居夜鶯回過了神。她趕緊收起講稿和未吃完的三明治,穿過銀杏大道,朝著醫院大樓走去。
她眉頭緊蹙,聽診器中被放大了無數倍的粗重呼吸聲在腦海中揮之不去。那聲音中藏有一絲沙啞的細碎,像是那人垂眸輕顫的睫毛撩動心弦的聲音,但那時的居夜鶯卻出乎意料的鎮定。
“女士,過馬路留意車輛。”
一陣尖銳的車鳴聲又將走神的她從思緒的漩渦裡拖出,所幸司機是位紳士,三言兩語,賠了個不是,居夜鶯又加快了步伐。
忽閃的眉眼掠過咖啡館的玻璃櫥窗,兩個白色人影拂過眼簾。居夜鶯頓了頓,停下腳步,人不自知地貼近玻璃,向裡瞅了瞅。然而,她怎麼也沒想到,那二人竟然是自己的母親居淑敏和黎雲天——她們特地選在了咖啡館角落的雅座,神情嚴肅,像是在討論什麼了不起的大事。
他們竟然認識。
片刻,溫文爾雅的男人抬起了頭,一抹柔和帶著焦慮的目光飄向了窗外。
居夜鶯像是做賊心虛,趕緊背過身去。她大腦一片空白,埋頭含胸,胸口小鹿亂撞。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緩過了神,小嘴立馬一撇,又暗罵了一聲:就你會亂發脾氣!差勁的男人!到現在都不來主動道歉!
她回到值班工位上,開始刷起了舞蹈教室的課程頁麵,見黎雲恒的課程還掛在上麵,心中一陣疑惑:難不成病成那樣,還能跳舞?
她越想越詭異,越想越沉迷,突如其來一記背後輕拍令她不禁叫了聲。
“你嚇死我了。” 居夜鶯回頭看是李子非,舒了一口氣。
“這是誰嚇誰呢?” 李子非湊近居夜鶯耳畔,瞄了眼還亮著的手機屏幕,道:“還剩幾堂課?”
“三堂。”
“還打算繼續跳嗎?”
“等我搞定劉教授的課題研究吧,最近事情有點多,餐廳打工我也停了。” 居夜鶯眼神暗了暗,此時此刻,她竟然感到了一絲不舍。
李子非有意無意點了頭,也沒有繼續問下去,片刻,她才拍了拍女人肩膀,故作輕鬆說道:“我傷也好得差不多了,最後一堂課,我和你一起去?順便來驗收成果。”
李子非見居夜鶯若有所思,並沒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於是,她自己還來不及失落,便就想著要如何取悅對麵的女人:“其實,你要舍不得,是可以一直跳下去的… …我也可以陪你一起… …”
如果你不好意思一個人去看黎雲恒老師的話… …那我可以一直陪著你,陪著你遠遠地看著他… …
然而,出乎意料。
第二天,黎雲恒的課非但沒有取消,整個人竟然還生龍活虎的。他依舊戴著黑色口罩,穿著和居夜鶯一樣顏色的衣服,一點都不像生病的樣子。
那堂課上,居夜鶯全程都在走神,不,應該是說,自從那堂課,她一直在走神… …
砰——砰——砰——
叩擊玻璃的聲音在居夜鶯身側響起,她木訥側頭,又見居淑敏和黎雲天一起。這一次,他們坐在了咖啡館靠窗的位置,正目不轉睛地打量著自己。居夜鶯尷尬地笑了笑,在母親慈祥卻帶著命令意味的目光中,推門而入,來到了他們的跟前。
“怎麼走路魂不守舍的?” 居淑敏六十出頭,一頭乾練的短發,發尾蓬鬆微卷,染成了棕色。她看著既年輕又優雅。
“居淑敏教授,您怎麼有空過來?” 居夜鶯隨意瞥了眼黎雲天,還沒等對方回應,又吝嗇地將目光收回。她在外人麵前規規矩矩喊了聲教授,語氣正經嚴肅,就連往日波光瀲灩的深邃眸子也結出了冰霜。
“討論個病例。” 居淑敏與黎雲天默契對視,將鋪在桌上的診斷資料收攏。
空氣凝結,居夜鶯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她無奈撇了撇嘴,說得頗為瀟灑:“教授,要沒什麼事,那我先走了。”
“站住。什麼時候這麼沒禮貌了?這位黎雲天醫生,之前你在NICU研習時,張口閉口都在誇他,怎麼現在裝不認識了?” 居淑敏一把抓住居夜鶯的手臂,語氣突然嚴厲。
話一出,居淑敏眉頭卻突然蹙了蹙:糟糕,是不是話說快了,該不會這兩個小崽子私底下談戀愛,談崩了?
黎雲天淺淺而笑,靜靜望著對麵那張瞬間潮紅的小臉袋,居夜鶯的窘迫儘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