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穿過銀灰色的帳篷透了進來,光影婆娑,為沉睡中的黎雲天蒙上了一層極為高雅的霧色。帳篷中不知何時還鑽入了一隻白色蜥蜴,此時此刻,它正安靜地棲在男人溫潤的掌心,也不知要做些什麼。
漸漸地,天更亮了些。黎雲天睫毛微顫,指尖微動。嗖的一下,他感覺手掌滑過了一絲癢意,他緩緩睜開了眼。
他好像很久都沒睡得那麼安穩了。
帳篷不大,勉強可以容納兩個成年人。黎雲天原以為自己的弟弟會安安分分睡在身邊,然而,角落邊那條疊著方正的薄毯似乎透露著昨晚那個不安分的弟弟並沒有回帳篷睡。
黎雲天不覺意外,隻是突然好奇起他這個好弟弟會選擇睡在哪裡。他若有所思,撩開了帳篷門簾,不緊不慢走了出去。
帳篷外,林深處,雲煙繚繞。
在清晨靜謐的氛圍下,鳥鳴輕喚早安,朝露親吻綠葉,就連踩在腳下的泥土也變得溫柔粘膩,發出了滋滋的聲響。
黎雲天的步子輕盈卻穩重,沉澱在飄渺的雲霧中。
趴在不遠處的米洛最先聽到了動靜,它警惕地抬起了頭。然而,視線在敏銳捕捉到熟悉的身影後,又緩緩趴了回去,守望著另一個方向。
黎雲天順著金毛犬的視線望去,便在花叢中找到了居夜鶯與黎雲恒。他們蓋著同一條毯子,背靠背睡著。那一刻,黎雲天看在眼裡,也不知當下,是歎了一聲,還是鬆了一口氣。
你就這麼喜歡他嗎?
黎雲天走過去,在居夜鶯身側坐下。他極為自然地支起了右腿,右臂搭上膝蓋,他偏了頭,眼皮底下便是那張毫無防備的甜美睡顏。那精致的五官上還蘸著朝露濕氣,看著鮮嫩而剔透,令人著迷。
望著望著,黎雲天情不自禁俯下了身子,吻上女人的發絲。頃刻間,薰衣草香撲麵而來,混在了風信子的花香中,叫人陶醉到流連忘返。黎雲天閉上了眼,喉結滾了幾個來回,唇瓣又貼得更緊了些。
沉溺了片刻,他猛然回過了神。
他這是在乾什麼,他這是在… …耍流氓嗎。
黎雲天慌張直起了身,抬眸便瞥見了米洛。那條原先臥趴著的金毛犬早已蹲坐了起來,噙著一雙渾圓的眸子,正襟危坐打量著自己。那正氣淩然的警惕目光中依稀還能品出一絲戲謔,敢情是把他們當成狗糧了。
黎雲天生平第一次在一條狗麵前紅透了臉,他趕緊彆過頭去,好巧不巧,又撞上了黎雲恒戲謔的眼神。那家夥不知道什麼時候醒的,他姿態放鬆,仰天平躺,枕著手臂,竟然正笑意盈盈地望著自己。
這下,黎雲天仿佛是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虧心事一般,這臉是徹底燒焦了。
“彆誤會。” 慌張的他趕緊解釋道。
“哥,你都趴女孩子身上親了。我腦回路要繞成什麼樣,才能不誤會。” 黎雲恒哼笑一聲,倒是氣定神閒,瀟灑地比劃了一個噓。他示意黎雲天起身,去一邊說話,畢竟居夜鶯還睡著。
這下,無論黎雲天再怎麼姿態瀟灑,在黎雲恒眼中,那就是落荒而逃。
“哥,彆走那麼急嘛。你現在的樣子就像一個情竇初開的傻小子,手忙腳亂的,特彆好玩。”
黎雲天疾步走到洗手間門前,他整了整上衣,白了身後男人一眼。
“你可彆誤會。昨晚,夜鶯妹妹把我當成你了。她想睡的男人,搞不好是你,不是我。” 黎雲恒攀上了黎雲天的肩膀,用力往下拽了拽。他笑臉相迎,眉眼彎成了好看的弧度。這調侃嬉戲的自在樣好似他們都回到了十幾年前。
黎雲天恍惚了一陣,愣在原地,像是還沒習慣弟弟突如其來的親昵。他也顧不上遮掩緋紅色的臉頰,柔和的目光直接對上黎雲恒的眸子,語氣卻冷冽道:“你正經點,彆拿這種事開玩笑。”
“我說的是真的。” 黎雲恒放開了手,推了男人一把。
黎雲天輕搖了搖頭,冷清的臉龐蓋不住將信將疑的神情。不過很快,他又回複了平和,淡淡的語氣飄著不自知的酸意,有意無意說了句:“她叫我學長,卻喊你哥哥… …”
不,確切地說,她客客氣氣稱呼我為學長,卻親昵曖昧地叫你哥哥。
黎雲天竟然不服氣地撇了撇嘴。
望著一反常態的黎雲天,有那麼一刻,黎雲恒想將昨夜與居夜鶯的對話全盤托出。或許至少,他應該要告訴黎雲天:有一個女人感激他,景仰他,她悲天憫人,多愁善感,她很累,她其實並沒有看上去那麼堅強。
不對,不對,哪個正經女人會隨便和一個男人露宿荒郊野嶺?就算還沒喜歡上,好感總有的吧。
哎… …這真是我的奇葩哥哥和妹妹啊。想到此,黎雲恒笑了笑。
一道陽光穿透了林間綿密的雲層,灑了下來。萬物蘇醒,帶來了一絲生機。
黎雲恒仰天望了望,深吸了一口氣,仿佛能嗅到滲進青草味裡的陽光,那滿是生機勃勃的力量。他輕拈細指,又思索了片刻,最後瀟灑地將手插入褲帶,對著眼前人邪魅地笑著。
“哥,這醋你都吃啊?我冤啊,我這就和夜鶯妹妹說,讓她也喊你哥哥。”
“胡鬨。”
“我沒胡鬨,我是說真的。以我多年情場經驗,我敢打包票,夜鶯妹妹她喜歡你!她昨晚說… …”
“你有什麼情場經驗,就知道拿我開玩笑,很好玩嗎?”
“不信拉倒,時間會證明一切的。” 黎雲恒微微勾了勾唇,不服氣地挑了挑眉。
“你看自己邋遢的,快去洗漱吧。” 黎雲天敷衍哼了一聲,笑得有些無奈。
“哦,對了,哥,幫我個忙。”
“嗯?”
“昨晚的事,彆揭穿我。”
“你是不是又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找我背鍋?” 黎雲天瞥見了在陽光折射下閃著亮光的啤酒罐,無奈地笑了笑。
“反正我現在說什麼,你都不信,那你還問什麼?”
這時,不遠處的花叢動了動,是居夜鶯醒了。
一夜落枕,眼下,居夜鶯就隻覺脖頸酸痛。她勉強撐起上半身,卻又被飛奔而來的米洛撲了正著。與這個小家夥鬥智鬥勇了好幾個來回,她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竟然在野餐布上睡了一夜。
那學長是不是也睡在了邊上?